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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她發著熱,渾身熱意沸騰,連呼出的氣都帶了熾熱,可小手卻冰涼一片,冷得像冰塊。裴懷度將她的手握著,溫熱觸著冰涼,軟弱無骨的手細膩瑩澤,白皙滑潤,在燭火的打照下暈開了朦朧的光。
指尖微點,落在他掌上的傷口,上過藥的傷口已無痛感,只癢意在指尖所點處蔓延,撩撥在他心上。
正準備將她的手放回錦被裡頭時,她的手指動了動,只是輕輕一動,就被裴懷度捕捉到了。他抓住她的手,向前傾了傾身子,凝神注意著她的情況。
只見她眼皮動了下,像是極其艱難地掀開了眼皮,含著水光的眸子透亮,烏黑的瞳仁乾淨透徹。他察覺到她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過了一會後渙散的眼神才有了焦距,杏眸微圓,眨巴著眼睫。
她側動了動身子,散落的烏髮從身前滑落到了身後,接著她將手抽出,接著將頭擱在他膝上,如雲的發披落在他膝頭。她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像是小貓在表示友好,試探著靠近。見面前的人沒有絲毫的牴觸,她便放心大膽地躺在他膝上。
不明所以的裴懷度眉心微頓,伸出另一隻包著白布的手將她的頭擺正了些,相觸之間,他感受到布下的柔軟以及掌心的疼痛,刀刃鋒利,那日他情急之下接過的匕首重重割傷了他。
忽略手上的痛,他更多感受到的是眼前人的溫順乖巧,不同於醒時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同於歡好後她淡然笑著要離開,此時膝頭的她,真真切切在他身邊。
他的修長的手指泛冷白的光,落到她粉白的臉上,眼皮滑落到鼻尖,輕輕的呼吸略過他的指尖,接著他觸到了唇角,沿著唇邊描繪著她的唇瓣,帶著薄繭的指腹粗糙,滑到她的水潤的唇上。
聲線清絕,他道:「楚楚。」
低沉的聲音繾綣,多了分纏綿悱惻的意味。
繆星楚發著熱,神志有些恍惚,她呆愣地看著眼前人的動作,任由他的手指描摹,任由他的低低的聲音縈繞在耳畔。
現實世界裡所有的苦痛和孤寂都被遺忘,此時此刻她就想起了眼前的人。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這裡,也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嬌俏,恍惚中好像想到了什麼,在千萬個片段里她試圖去回憶,眉頭蹙著,唇抿成一條線。
靈光一現,她抬起了手指,喉嚨微動,喚了一聲,「景明……」
虛弱且帶著幾分不確定。
裴懷度手指頓下,嘴角彎了彎,將手擱在她柔軟蓬鬆的發頂,輕輕揉了揉,似是安慰也是獎勵。
心熨帖著,滾燙泛起熱浪。
忽而她搖了搖頭,乾淨清澈的眼裡冒出淚花,莫名讓人看出些委屈來。
擱在她頭上的頭停下,他柔聲問:「怎麼了?」
繆星楚別過眼去,聲音乾乾的,一字一字低了下去,像是沒有什麼底氣,「為什麼先去看她?」
她?
裴懷度劍眉斂下,不明所以,頭腦里回憶起那日她解毒時略顯抗拒的動作,別過身的躲避。
記憶往前追溯到華寧堂內白梓冉毫無預兆地撲上來環住他的腰身,清淺的果酒香混著花香攀上了鼻尖。
不過他不能確定是不是白梓冉,他出聲問:「白梓冉嗎?」
似是有些難為情,繆星楚別過了臉,垂下了眼眸,鴉羽長睫撲落,許久才聽到她輕輕嗯了一聲。
裴懷度低低笑了一聲,那笑振動著胸腔,面上難得地帶上了溫和。
聽到取笑聲的繆星楚有些氣惱,回身自己鑽回了被窩,錦被一扯,蒙上了頭。
這般孩子氣的她裴懷度也是第一次見,用手輕輕扯了扯她蓋在頭上的被子,扯不開,笑意更濃。
這樣的她讓他確定了她此時應該是發熱有些迷糊了,不然也不會做此神態,有此舉動。
她若神志清楚,便是半點心意都不肯袒露,就算察覺到了他同白梓冉接觸過,也沒有問過一句,只是默默避開身去,然後心存芥蒂。
或許她早就在心底給他定了罪,明明動了心卻硬生生將那不該有的悸動掐滅。
楚楚,我該拿你怎麼辦?
笑意隱去,浮上來的是苦澀,舌尖微苦,他想,這樣的患得患失,便是鍾意吧。
不舍她受苦,不舍她失望,更不願她誤會。
從前他以為他對白梓冉的情是真的,後來發覺那是堆積的恩情。他從未學著去愛人,幼時孤苦無依,無人愛他。在異國他鄉赤手空拳面對疾風驟雨,身邊人皆是假面。登上九重宮闕後,巍巍宮牆,千萬人上,孤高苦寒。
唯有她,是他一生為數不多的歡欣。
悵然湧上,他嘆了句,「不是來看她,而是專門來見你的。」
聲音落入波光粼粼的水面,盪起漣漪,他希望得到回應,哪怕是她神志不清時的知曉也好。
可落子無聲,像是沉入深深的湖底。
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她睡得安穩。
他苦笑,將她蒙蓋住她頭的被子拉了下來,掖了被角,動作和緩輕柔,看見她瓷白的小臉在一點一點顯現,撩開散在面上的髮絲,溫熱的指腹停在她臉頰。
楚楚,明日醒來你還會記得嗎?
***
翌日清晨。
床榻上的人動了動身體,經過了幾天幾夜的煎熬,她終於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在慢慢消退,到了今日也算是大好了,只是身體尚有些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