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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而這香產地也特殊,來自西夏, 在她所認識的人中,也就只有白梓冉用的是這味香。她也是在邊關偶然聞得這味香, 才知道來自西夏。
如今在裴懷度的身上聞到這一抹特殊的香,繆星楚的指尖無意識地劃了一下織雲紋繡綺的軟墊, 細線單薄, 針腳綿密,在指腹處摩挲著,有些莫名的悶氣在心頭上涌。
長睫輕垂, 她的心湖蕩漾, 一圈一圈的漣漪散開來, 湖心的小船不穩,一葉扁舟,在廣闊天地里,搖搖晃晃,船槳劃開一道又一道水痕。
天地悠悠,千山深湖,小舟獨行的孤寂,泛起了無端的空落和失意。
原來,他是來看白梓冉的。
而來看她的解毒不過是禮貌罷了,許是見她要離去,送行前的一場會面而已。
也對,他同白梓冉是青梅竹馬,自有少年的恩情在,就算話里撇的再清,過往總不能抹去。而他與她不過才相識幾月,又憑什麼認為他是特地來看她解毒的。
或是那日青黛軒,他站在她身前,斬釘截鐵地說自己與白梓冉沒有可能,又許是他那日隱秘而克制背後的情愫。門推開,天光乍現,得到她要走的回覆的他走了出去,背影莫名寂寥。
這些,才讓她生了些不該滋生的情緒。
此刻察覺到自己心緒不寧的繆星楚不由得覺得荒唐,指尖掐進手心,像是掐斷心中的悸動,她告訴自己,要走了,不必再多想什麼,或許這一生他們都不會再有交集。
從此生死不問,江湖兩忘。
飛舞的思緒駐紮心間,直到眼前墨色的一片出現她才晃過神來。
裴懷度來到了她身前,繆星楚下意識微微別開了眼,像是不想看他,剛剛心裡想著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她的心亂了幾分。
接著清冽的雪松香湊近了鼻尖,她察覺到裴懷度蹲了下來。
不知道他想幹什麼的繆星楚有些僵硬,定定坐在了那兒,堵在喉嚨里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溫熱的觸感蓋住冰涼細膩的手,寬厚的手掌就這樣將繆星楚的小手握住,兩相接觸,熱意和酥麻從相連處瀰漫開來,她耳邊泛起了淺淺的一層粉。
正準備從他的手中抽離出來的時候,眼前的人卻放開了手,仿佛剛剛那一抹溫熱只是她的錯覺。
繆星楚心微頓,「你……」
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被卡住,因為接下來她落進一個懷抱,輕輕一抱,他整個人圈攔住她,克制的手只虛虛地搭了上來,清冽乾淨的氣息只是一瞬,他便一觸即離開。
他說:「別怕。」
許是他太過溫柔,冷靜自持的輕輕相擁像極了單純的安慰,不帶絲毫冒犯,繆星楚的眼底翻湧著熱意,海浪無聲敲打著心牆,雪白的浪花激盪,她的心陡然一空。
一觸即離的擁抱讓她生了重重的失落感,好像失去了什麼,像雲煙散去,碧空如洗,綿延千萬里看不見一朵雲彩,映襯著大地的蒼茫。
她想,她好像感受到了不知名的哀傷,來自誰的,誰都說不清。
支起的窗透了風進來,落了桌上放著的紙張,盪開床帳上的流蘇,吹起她散落的幾縷碎發。
烏髮如雲,一根簡單的白玉雕花簪穿過她的發,兩彎秀氣的眉靜美,瓷白的小臉瑩潤生澤。她垂下了眼眸,抖動的睫毛落下一圈弧度,掃著一片陰影。
裴懷度看著眼前坐著的人,想起夢裡的她眼眶泛紅,止不住的淚砸落,想起那日床榻間低吟婉轉,嬌軟嫵媚。
然後就是想到了在宮中解毒時她疼痛難耐的樣子。
這一次解毒怕是也難熬。他不願她這般痛苦。
「那個……」
雖然很不想打擾他們,但沈鏡安還是尷尬地出聲,「時間快要到了。要是再不開始就要耽擱了。」
旖旎的氣氛就此被打斷,繆星楚微微往後退了一點,像是在躲避什麼。
察覺到她的避讓的裴懷度頓了頓,繼而走到了一旁坐下,「開始吧。」
青然上了一盞茶,茶香幽幽,還冒著熱氣,她悄悄瞥了一眼裴懷度,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她原以為那日後夫人便不會走,可回來普寧觀之後夫人又在收拾東西說要走。
這讓她有些疑惑了,本以為宮裡會有什麼動靜,等來的就是暗衛傳來的那句:若無大事,不必來報。
普寧觀的暗衛撤走了些。
當她以為聖上只是對夫人有了興致,但還沒有到不能放手的時候,今日又見到了聖上對待夫人那冷靜自持的模樣,所有情愫都克制,如這茶碗中的茶水,不滴不漏剛剛好,不會給人逼迫和困擾。
青然心裡嘆氣,這哪是不在乎,是清醒後作出的對彼此最好的選擇。夫人自己應該也不想後半生活在深宮裡,四面高築的宮牆,困住所有的愛恨。
沈鏡安走了過來,表情有些凝重,不同於剛剛的不正經,此時的他極其認真。
「繆姑娘,這毒甚烈,服下藥解毒的時候你會極端的痛苦。失去意識,混沌一片,極痛的時候怕你會咬掉舌頭危及性命,所以等等你需要咬住這塊白布,以防受傷。」
頓了頓,他面色艱難,「這痛無異於剝皮削骨。但這也是解這毒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聽到了剝皮削骨這四個字,裴懷度眸色驟深,赫然抬眸看向了繆星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