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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她站在樹下,笑得開懷,轉著圈炫耀著新做的衣裙,從前她不受待見,宮裡製衣司也敷衍,如今不一樣,她在父皇那得了眼,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落魄公主了。
裙擺飄然,旋開了紛紛飄落的樹葉,秋意濃濃,風吹起她額間的軟發。
她笑著問,「景明,我好看嗎?」
往事不堪回首,她心扉疼痛蔓延開來,虛情假意,深情款款,她不知道自己帶在臉上的面具,何時成為了自己貼皮的臉,撕不爛的虛偽和天真,她在真情假意里變換,到最後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對裴懷度有多少感情。
既然說起了西夏,她唇角扯開一抹嘲諷的弧度,「若不是你,我又怎會被送去和親。你假意輔佐三皇兄,背地裡去殺了他。西夏大亂,你可曾想到過我?」
「若是西夏還在,我還是那錦衣玉食的公主,可我是什麼?亡國公主。若大晉還在,我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殿下,可大晉被你滅了,我是戰俘。」
白梓冉扯開自己的肩膀上的薄紗,露出了瑩白的肩,肩不有一道不規則的醜陋疤痕,撕裂開來,在這白玉肩膀上,硬是破壞了美感,其痕跡之深,可見當時皮肉翻卷,刺骨疼痛。
「你還記得嗎?我肩膀上的傷,那日你被人欺負,情急之下那人一劍刺過來,是我替你擋了一劍,那痛我至今還記得。我受傷上藥的時候你說什麼?你握住我的手說日後你會保護我。從前你願意娶我,為何現在連碰我一下都不願了。」
她語帶淒楚和幽怨,不能自已留下淚來,燈下美人淚,攝人心魄。
白梓冉攥緊了衣袖,半露著肩膀,髮絲散亂,身上散發著果酒的氣息,清香淡雅。
裴懷度聽她提起陳年舊事,視線落到了她半邊肩膀上,眉頭擰得更深,眼底陰沉,但出口的聲音卻多了分平和,「你喝醉了。」
罷了,就為她這肩膀的傷口,他不計較她今日的荒唐。
世事變化,本就成王敗寇。他是帝王,開疆拓土,睥睨四方,青史留名,自認沒有半分對不起她的地方。
若非念及往日恩情,她怎麼能在他面前出現,又如何能有一居身之所。
白梓冉笑了,笑得諷刺,苦意滲透在每個字里,流淌在喉嚨里,同剛剛起興喝的酒融為一體,倒流在血脈里,滿身的痛和澀注入四肢百骸。
「我喝醉了?醉什麼。」
白梓冉撲了過去,死死抱住裴懷度的腰,頭靠在他胸膛上,淚如雨下,周身的酒香瀰漫,沾染他衣裳。
「景明,別不要我……」她喃喃道,聲線嬌柔裡帶著害怕和顫抖。
已經忍受白梓冉夠多了,裴懷度手指用力掰開她死死抱住的手,她僵硬著手,面上帶著不可置信。
她都這般低聲下氣了,他還是如此嗎?
裴懷度用力一推,白梓冉踉蹌兩下跌倒在地。
他冷冷的眼神放到她的身上,如冰刃刺骨,讓人發顫。
「裴懷度!你就這般無情冷性嗎?我聽說,你甚少入後宮,難道不是因為在念著我嗎?」
如此荒唐的話從她嘴裡說出,裴懷度一時塞語。從始至終,他將她帶回來安置到普寧觀,言語沒有半分暗示,外頭的流言蜚語如何來的他不想計較。
幾次去看她,也是聽聞她水土不服,舊傷復發。念及昔日恩情罷了。
他後宮冷清甚少踏入,也不過是因為他無心男女之事,孤冷慣了,幼時的堅忍到成年後的自守,又怎麼分心在□□上頭。
到了她嘴裡,就變成了他深情的證據。
裴懷度俯下身去,抬起白梓冉的下巴,她倔強地抬頭同他的冰冷的眼神對上。
「自始至終,都是你自作多情罷了。早在你射出那一箭後,我們之間便恩怨兩清。」
而後她的下巴被甩開,連同她所有的僥倖和心計,都成了荒唐可笑的沉默。
「自作多情……」
白梓冉抹去淚水,聲音低落。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了那日在玉陽公主府的青黛軒,他脖頸上的指痕,略顯凌亂的衣裳,像是把一切都串成了線。
她聲音陡然拔高,「我不可以,憑什麼繆星楚可以?那日她被下藥,換誰都可以救她,為什麼是你?」
白梓冉爬了起來,恨恨地扯回了肩膀上的衣裳,眼帶質問。
那句誰都可以,讓裴懷度心火頓時冒了出來。一想到那日若他不在,她在會別的男人身下,他便怒火中燒,妒火在心口一路燒,連帶喉嚨都惹上火。
「你如何同她相比?」
繆星楚一生清落,從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以己身去奔赴自己所熱愛的,困頓時不曾怨天尤人,受欺/辱時不曾忍氣吞聲,疫區危難時不曾有半分退縮。
就連他,都不捨得讓她皺眉。她要走,海闊天空,他便如她願;她若願意留下,山河為聘,他願展她一世歡欣。
而白梓冉一生都在為了自己向上爬而不惜犧牲任何人,落難時忠心耿耿的丫鬟,她棄之敝履,出手幫助她的世家貴女,她為了利益犧牲了她,就連有青梅竹馬之誼的他,她也曾冷眼旁觀他被拓跋家追殺,那些反覆被訴說恩情和往事,都碾落成塵土。
此話一出,白梓冉的渾身一震,想起自己一番籌謀,竟是為她人做了嫁衣。
此時,門外有聲音傳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