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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接著粗糲的指腹擦過了她落下的淚,溫熱的手指帶著粗糙的觸感讓她忍不住貪戀眼前的暖意。
她心中涌著的委屈忍不住掀起浪潮,模糊在眼前的人影高大偉岸,寬厚的肩膀如山,繆星楚其實看不太清面前的事物,卻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大抵是幾年前,她病得渾身滾燙,身旁沒有親人照料,在家中小院裡一個人熬著,來勢洶洶的勞累病讓她臥床不起,連熬藥吃穿都成了麻煩。
抬眼是四方空蕩蕩的屋子,冷意順著風鑽進窗戶吹得人發顫,外頭蕭索的樹葉打著旋飄落,她想,又是一年秋,春去秋來,一年到頭,好像一切都空落落的。
許是人在病中在回憶起年少青蔥的時光,她時不時回想到祖父抱著她在小院裡頭認著草藥,摸著她圓圓的腦袋裝作嚴肅地看著她,問她藥理知識。
下一秒就飛到了宮中,她穿著粉色的新衣和一個小哥哥拿一荷包的如意糕換了幾根雜草,他倔強的背影在心中劃下痕跡,又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褪去了顏色。
病得迷迷糊糊不省人事,她能感受到自己燙紅的雙臉和發軟的手腳,風欺她無力,直直往被窩裡鑽,她更冷了。
繆星楚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裴晉北站在了門前,他一身清冽,攜帶著外頭的冷風,長身如玉,眉梢添上了擔憂,他先是把窗子關緊了些,快步走來,溫聲問,「星楚,怎麼樣了。」他寬厚的手撫摸上她的額頭,打濕的手帕疊成方形放在她額頭,動作輕柔。
醉著和病著模糊了時間空間的界限,她呼出熱氣含著淚問:「子期,你為何騙我。」
一手抓過眼前人的手,一樣的寬大溫熱,裴晉北的臉在眼前浮現。
熱淚盈眶,她語帶哭腔,讓裴懷度心頭一震。
下一秒卻被繆星楚一句子期潑了滿身霜雪,寒意刺骨,千般旖旎都化作煙雨消散,雁過無痕,心裡陡然空了一塊。
裴懷度眼中赫然閃過狠厲,扣緊繆星楚的手腕,冰冷的聲音壓低卻不減半分寒意,「繆星楚,你認真看清楚了我是誰。」
這一聲飽含怒氣,讓屋子中的鄭明和青然都跪了下來,氣氛陷入了僵局。
繆星楚的手腕被扣住掙脫不出,緊緊錮住的手掐在骨頭上,泄憤似的印下累累紅痕。
她痛呼出聲,眼前人猶是未覺,他的聲音沒有半分溫度,直接砸進人耳中:「周子期他棄你在先,背信棄義,轉頭另娶高門貴女,又兩頭隱瞞,企圖坐享齊人之福。他母親下毒害你,讓你拷上了寡婦的枷鎖,打得一手好算盤。如此這般,你還念著他?」
耳畔驚雷炸響,繆星楚一顆心被撕得七零八落,炸得粉碎,酒醉時的萬般放縱在此刻皆灰飛煙滅,她坐在塌上卻仿若置身在昏暗的牢籠里,一雙眼的光亮閃過又暗淡。
眼下總算酒算是醒了過來,只是頭還有些昏沉。繆星楚臉上的溫度慢慢降了下來,她深深呼了一口氣,聽著耳邊聲音回想起是何人,她掙扎開來。
「謝公子,可以放開我了。」
裴懷度緩緩放開了眼前女子的手,聽她語氣正常便知道她已然酒醒。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裴懷度轉過身去,目光放遠到珠簾帷幔上,神色不明。
「生前千萬般不是,死後皆付於黃土。他既已身故,恩怨了卻,何談得上惦念。只是回想起來,總會覺得不甘,他從前讓我等著他,結果等來了他的死訊,等來了他早已另娶她人的真相。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怨恨誰好。」
她聲如滾珠,落在盤中叮鈴作響,乾脆清冷,空幽幽的聲音在結尾時留下諸多空白,徒添悵惘。
「或許我一開始我就不該來這,我合該替他立墳葬卻往事。」
「若是他沒死,你該如何?」
「他若是沒死,我倒想看看他如何解釋了。說實話我從未想到溫潤如玉的他會欺我至此,不過緣分是該斷了。」
怕面前人不懂她說的話,她補充了幾句,「從前我們在邊關的時候他常照料我。初見時他身無長物,落落一身,卻還是那樣清朗疏落,說話總讓人安心。後來相熟了,我們才走近了些。我家道中落,孑然一身,沒什麼值得騙的,沒曾想還是栽了。他若另娶,我自當成全,只是千不該萬不該欺瞞於我。」
初見時一眼驚鴻,在長久的相處里生情。沒有想到有一日會被如此欺騙。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如聽驚雷,讓她久久無法回過神來,只沉湎在舊夢回憶里反覆問著自己,卻再也不會有答案了。
日子過了許久,痛楚變成了入骨的刺,傷疤猶在,成了肌膚上的沉暗的隱痛。
時至今日,她也想明白了,背信棄義的人是他周子期,與她何關?不必拿別人的錯懲罰自己。往事隨風,她也該了卻前緣。
她抬頭看向了眼前背過身的裴懷度,雖然看不太清,但還是能感知到他剛剛的照料。腦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梓冉,又想到了之前和裴懷度種種接觸,他在危難之中替她解困,用半蓮沙華給她解毒,還將青然送來照顧她。
種種舉動讓她莫名有些心慌,白梓冉試探的話語在心中冒出,她隱隱察覺出不安,若是再和這位謝公子走得近了。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如今查到了她的過往,想必也不會過多糾纏,還是離遠些好。他同白梓冉是要破鏡重圓還是天各一方,都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