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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6:08 作者: 未曾識驚鴻
姚晚棠站著,目光落到了沿路掛著的燈籠上,光映在她眼底,顯得散漫,她淡淡道:「妾現在很冷靜,王爺別擔心,妾有分寸。再怎麼說母妃都是你的親身母親,妾身為你的妻子,侍奉婆母是本職。」
裴晉北見她十分執著,也不好再說什麼,兩人就往正堂走去。
燈火通明的堂內寂靜無聲,只余燭火細碎的噼啪聲和佛珠轉動沉悶的響動。點燃起的檀香四溢,靜心凝神的氣味增添了分隔絕於世的冷寂。
淑太妃坐在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手轉動著佛珠。由於終日禮佛,她身上有香火煙氣,低垂的眉眼顯出幾分佛相來。
佛珠聲停,她抬起眼來,「子期還沒回來嗎?」
林嬤嬤走過來替淑太妃揉了揉疲憊的太陽穴,今日晡時便來到齊王府,坐了許久,太妃面上表現不出來,實則精心榮養的身子已睏乏,只勉強支起精神來應對。
「聽管家的說王爺已經入府了,正朝著這邊來。」
「好。」
罷了,像是想到了什麼,淑太妃又添了句,「她呢?」
突然問這一句讓人有些費解。不過跟隨在她身邊多年的林嬤嬤卻一下明白了她所說的話,斟酌了一下答道:「繆姑娘近來還算安分守己,整日侍弄些草藥。」
林嬤嬤略去了紀凡去雪霽閣給繆星楚找麻煩一事,畢竟這件事不在太妃的屬意下,不過是紀凡的自作主張。在太妃看來,一個身重劇毒的廢人,總歸是時日無多,她只是侍弄些藥草,哪裡會掀起什麼風浪來。
紀凡和林嬤嬤是舊識,兩人結識在閨中,多年來依舊有來往,把繆星楚送往普寧觀的主意是林嬤嬤提出的。
「侍弄草藥也好打發時間,將死之人,總要給自己找些寄託。」淑太妃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憐憫,如居高臨下俯視螻蟻的神靈,在岑寂的夜裡她聲音如水般寒涼,浸透著森冷的寒意。
若不是她早一點查到了繆星楚的事情,指不定她那個兒子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她沒有想到他在邊關竟已成婚,回京後卻隻字不提,仍遵照她的命令娶了姚晚棠。
當年那些異樣現在看來都有跡可循,三年前裴晉北的猶豫和不情願她不是沒看在眼裡,那時只當他是不願娶一個陌生女子為妻,可婚後兩人恩愛做不得假,她也就沒當回事。
直到近日她依據裴晉北的信件查到了在邊城的繆星楚,嚇出了一身冷汗,當年是聖旨賜婚,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心思流轉間,她只能將繆星楚帶回京城,並告訴她她夫君已死。
她不是沒想過要直接殺了繆星楚,可查到的東西越多,她便對這位奇女子多了幾分興味。繆星楚本出身不錯,卻因前太子中毒一案全家流放邊關,十三歲便開始行醫救人,獨自一人活得灑脫,曾不顧自身安危隻身進入疫區,又研製出良藥破除瘟疫困局。
若和她成婚的人不是裴晉北,她一個人或許可以活得更好。
只一味毒,便是生死由命了。
手裡的佛珠又開始轉動起來,淑太妃嘆了口氣,道一聲生死由命,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冷淡,在燭火的照映下透出陰寒。
林嬤嬤一聲王爺和王妃到了,打斷了淑太妃的沉思,她掛上了溫和的笑意。
淑太妃先是和裴晉北話了幾句家常,轉頭又問起了今日兩人面聖的事情。
說起面聖,裴晉北面上划過了幾分不自然,頓了一會他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出來,等他說起了邊關女子一句時,淑太妃手一停,佛珠啪的一聲落在了衣袍上。
裴晉北聲色清冷,平淡無奇的敘述只當是在說一句平常事一般,他看向了淑太妃稍微抖動的眉,不由得內心閃過了幾分疑惑。
而淑太妃不緊不慢地拾起佛珠戴到了手腕上,她視線垂落到佛珠身上,微微收緊握住佛珠的手顯出了幾分不平靜來。
她想,或許繆星楚就是隱藏的禍患,當日沒下手直接殺了她,倒是給今日留下了諸多的不確定。
母子的話頭落到了最後聖上賜太醫一事來,一時堂內寂靜無聲,泛水一般的幽靜湧入其中。
「這一年來我給你送來了多少女子,可你偏偏看都不看,通通送到後院裡關著。你成婚三年了,膝下無子外頭有多少人看著。」
說起子嗣問題,淑太妃就一臉恨鐵不成鋼,他這兒子到底是深情如許還是冷性之極,若是深愛王妃,又何必暗中差遣人去尋繆星楚,若對王妃無情,可三年來既不納妾又無通房,全部的寵愛都集在了姚晚棠一人身上。
「許是孩子的緣分還沒到,母妃不必擔憂,兒子自有分寸。」
「分寸?你若是有分寸,也不會獨寵王妃一人,三年了,她都未曾為你添過一男半女。若換做尋常人家的女子早就被休棄了。」
淑太妃橫眉冷對,不滿的眼神掃到了一直一言不發的姚晚棠身上,她冷哼一聲,「王妃若是當不得這差事,便早早退位讓賢得好。」
一席話仿佛一把刀扎在了人的心上,姚晚棠抬起頭來,有些泛紅的眼睛閃著些淚光,卻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她咬緊了唇瓣,忍著指甲扎進手心的疼痛。
「母妃這話說的我便不認同了,王爺娶我進門是明媒正娶,聖旨賜婚,算不得什麼差事。至於退位讓賢,我與王爺琴瑟和鳴,恩愛有加,何來的退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