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2023-10-01 21:05:22 作者: 小檀欒
「是我僭越了,您們饒他一命,已是網開一面,我只願他往後福澤安康,別的……別的再無所求。」
宋翩躚徐徐擱下茶碗,淺笑道:
「知福,便會有福,王妃無需擔憂。」
她們說得輕鬆寫意,可楚王妃又怎能不懼。
中秋宴後,皇帝偏癱在床,御醫那頭已醫治不好了,連針都不敢施了。
楚王出事後,他遺留的勢力瞬間瓦解——
即使是他寄予厚望的李放,在京外有再多人馬又如何,他孤身入宮赴宴,被禁軍毫不費力地擒住,眼下已在天牢聽候問斬了。
東宮借著楚王氣倒皇帝的事,再次監國,把握朝政。
宮中朝外,一番風雲變幻,只有東宮,如巍峨險山,屹立不倒。
儘管如今的太子是公主所扮,但局勢明朗,沒人再敢掠其鋒芒——
且在處理楚王之事時,也無人能騰出手,想起這茬。
楚王妃唯唯諾諾應著,離開東宮,面色哀戚,形容枯槁。
她即將前往家廟,現下只盼宗室或是皇帝能出手,制衡宋翩躚,方能解她心頭鬱卒。
正被楚王妃盼著發威的皇帝,此時在乾清宮的龍床上躺著。
龍涎香靜靜燃著,皇帝不過動了動,胸膛便喘不過氣,一陣疼痛。
他半個身子已失去了知覺,直挺挺躺著,面容僵死。
洪常小心翼翼地拿錦帕給他拭去口涎,感覺指下不是人皮,而是一截枯木。
皇帝渾濁泛黃的眼珠轉了轉,視線落在來侍疾宋翩躚的背影上,心口更為絞痛。
他終是明白,為何自己的女兒不願在群臣宴上提起毒害太子之人的真身。
若不是他撞見了那場對話,或許這件事會在重重宮闈中被悄然解決,而不會鬧得如此之大,人盡皆知。
她是想給自己,給皇家,留有最後的顏面!
皇帝恨自己從前想得太少,這一病,腦袋更渾渾噩噩,可同時又分外清醒,清醒到能看清自己從前的糊塗。
可他終因從前的自己,失去了最為拔尖的大皇子。
餘下的兩個,一個遭他厭棄,一個已被他親自命人……
皇帝看見宋翩躚轉身走過來。
面容嬌美,風采絕佳,眉梢眼角帶著恰到好處的親和與溫柔。
若是想把皇位傳給自己的血脈,而不是旁支,眼下能接過自己位置的,只有宋翩躚這個女兒了。
皇帝在猶豫,他的眼慢慢闔起。
其實他現下已經分不清,是給宋翩躚更好,還是遵循慣例,將天下交給男子更好——
「父皇,您醒著麼?」輕柔的喚聲,將皇帝再度喚醒。
他唔了聲,聲音蒼老得不像話。
「正要與您說,此前未能仔細看看各家兒郎,兒臣有意請各王妃帶著孩子入宮,再仔細瞧瞧。」
宋翩躚聲音如春風漫開,要說女子的嬌柔是男子天然比不得的,此前宋翩躚易容成男子時,更多的是氣度翩然,卻無這份春雨般的細潤。
而遭受至親背叛的老人,最不能抗拒的,便是柔軟的方式。
他第一次覺得,女兒比那幾個兒子都貼心,便是孺慕他的太子,因亦君亦父,父子間也沒這麼親和過。
也是第一次,他嘗到一絲後悔,為何沒多關注一下這個女兒?
宋翩躚細細地說:
「皇兄已去,東宮和這天下,到底需要人來繼承……」
皇帝唔唔兩聲,顫著手,指了指宋翩躚。
「父皇是說兒臣嗎?」宋翩躚道,「兒臣雖能代勞國事,但宮中,仍需一位皇太孫。」
皇帝不說話了。
宋翩躚便當他默許了,溫聲叮囑宦官後,方才離去,為皇家撐起大黎的重擔。
宋翩躚未在此刻強求一個更好的結果,或者說,是如探囊取物般,把太子之位摘到手中。
她如此行事,自然是綜合了各方考慮的。
其中最為緊要的是,她不在意這個名號,倒是她若是奪了皇太子身份,封月閒便要遷出東宮,想來會以親王妃身份,住到外頭王府去。
這就很不方便了。
沉迷事業的快穿局任務員宋翩躚,這次終於選擇為愛繞點小彎路。
總之在皇子全滅的情況下,如今她出入養心殿監國,也無人敢說個「不」字。
就是老臣們還有點習慣不來,有時候盯著宋翩躚看就出了神,面容複雜,疑惑不解,一副怎麼也想不通這個人和前個人是同一人的亞子。
老人家需要時間適應,宋翩躚善解人意,沒有過多追究,只做不知。
倒是封月閒,手裡已經壘了沓名單了。
隨即,不等朝臣自宮闈風波里回神、躍躍欲試地諫言,宋翩躚便直言要擇子嗣過繼給東宮,將王妃們請入了宮。
這次可不像之前那般,擇皇嗣的事只有寥寥幾人知曉,現下幾乎是昭告天下了。
眼下的情形清清楚楚,皇嗣凋零,這孩子送進去,板上釘釘的下任帝王——
就算出了點意外,下下任總是沒跑的。
當是時,幾個王府都卯足了勁,想把孩子送給東宮。
禮王府不同其他兩家,嫡出庶出烏泱泱的一堆。
他們家只有王妃所出的兩男一女,其中一個早請封了世子,只剩個小兒子,還離不開奶娘呢,哪兒捨得給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