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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1:05:22 作者: 小檀欒
更別提床榻上仍不能下床走動的皇帝,見到封月閒,嘴角都歪出了個笑。
宋渠猛然感受到危機,他非嫡非長,若想取得皇位,除了盼著太子挪位置,便是要爭皇帝那顆心。
他萬不該因忌憚封月閒捨本逐末!宋渠心中後悔,此時忙找補上。
他熱切地湊到床前伺候,撿著好聽話說,把自己這兩天的缺席說成是在外頭道觀為皇帝潛心祈福。
皇帝原本還有些冷淡,但老人家見到兒子哪有不悅的,他耳根子又軟,那點帝王脾性和疑心病很快就被宋渠哄下去了,父子交談甚歡。
封月閒被占了位置,也不著急,她面上浮著淡淡的笑,美雖美矣,卻如霧中花水中月,朦朧而遙遠。
侍疾的差事都被宋渠攬了去,看起來宋渠是鐵了心要在皇帝榻下發光發熱了,甚至親自給皇帝餵藥,一勺一勺的,就差替皇帝喝了。
封月閒在一旁看著,驀然想起宋翩躚用藥時,向來是一口氣喝完的。
那麼個嬌嬌人兒,在有些時候卻格外乾脆利落。
封月閒唇邊終於有了絲真實的笑意,冷而嬌媚的眉眼在這點神思下多了分柔和。
但很快,她收攏心神——宋渠終於按捺不住,提到了席家。
「……兒臣的母妃近日偏頭痛又犯了,因不能前來侍疾,還望父皇寬恕母妃。」
「她,無錯。」皇帝靠在床頭,神情如被漿硬了的紙板,艱難地扭動著,「為何頭痛?」
「父皇也知,席家一脈單傳,偏偏母妃的嫡親弟弟,兒臣的小舅舅,不是個省心的,母妃為了他,時時頭痛。」
皇帝簡短地唔了聲。
宋渠帶著溫和的笑,語帶試探:
「小舅舅不著調,母妃生怕他哪天就做下極不堪的事,到時,母妃哪兒有臉來求父皇寬恕席家的唯一血脈。」
這不是挺有臉的嗎。
封月閒唇角上的笑意轉為諷刺。
「兒臣不忍母妃夜夜垂淚,便想來父皇這求一道旨意,不管小舅舅日後犯了什麼渾,還望父皇看在外祖家勞苦功高的份上,保住席家血脈。」
宋渠說完,屏氣凝神地等著皇帝的回應,眼中布滿孺慕,仿佛長不大的孩子仰望著高大的無所不能的父親。
他這招有些莽撞,但也是迫不得已,席輕彥做下的事觸及皇威,若是讓這事被皇上知曉,到時不死也脫層皮。
而且他不是毫無把握,他了解自己的父皇,父皇重親情,耳朵和心都軟,他們利用他的性子成過不少事。
只要今日讓皇上動容了,等事發後,母妃和自己演演戲,一而再再而三的,皇上也就提不起力氣發落小舅舅了。
床榻上的老皇帝渾濁的雙目中浮現些許動容,他嘴唇蠕動了下,看似要說話。
宋渠看到了希望,眼睛微微亮起,卻聽見封月閒的聲音先一步響起來:
「皇弟所言之事,連兒媳這個席家外人聽著,都感慨萬分呢。」
封月閒悠悠一嘆,聲音放輕,語氣放軟,頗有幾分柔媚之意,較之平日,更能讓人聽入心中。
但宋渠卻如臨大敵,立刻提起心神。
「只是兒媳有一事不解,席家乃高門世家,祖上出了許多大儒,稱句人人懷瑾握瑜也不為過,席公子即使在賢妃娘娘眼中有些許瑕疵,受家風所染,自是那天然璞玉,只需打磨一番罷了。」
「二皇子今日所言,反倒如親眼見了席公子闖了禍事般,急急來求護身符呢。」
出沒出事,宋渠不信她不知道。但在皇帝面前,他什麼都不能說,他暗自磨牙,面上卻要和氣道:
「皇嫂所言極有道理,可我作為外甥,斬不斷的骨肉親情,總是放心不下,母妃更是如此。」
封月閒微微蹙起眉,美人蹙眉,楚楚動人,但宋渠卻絲毫不敢大意,汗毛都豎起來了。
「此話原不該由我來說,可……二皇子雖是席家人,也莫忘了你是龍子鳳孫,父皇龍體欠安,方轉好些,怎就拿了席家事兒來讓父皇憂心?」
宋渠猛然睜大眼,張口就要辯白,卻被封月閒毫不留情地堵了話。
「賢妃娘娘為席家事所擾,來不了乾清宮。二皇子您既能來,總要連著娘娘那份心意一起盡到了吧。」
封月閒語罷,輕輕一嘆。
宋渠牙齒縫裡直漏寒氣,眼睛死死盯著封月閒,眼珠子都要瞪凸出來了。
封月閒竟譴責他在乾清宮不盡心,迫不及待地為席家討好處。又提醒皇帝,賢妃生病不來乾清宮,也是為席家所煩心。
林林總總,便是跟皇上說,這對母子心中只有席家,根本不拿您當回事。
對靠討好帝王來獲得好處的賢妃宋渠母子來說,堪稱誅心。
宋渠心中驚怒不已,他努力保持寬和孺慕的神情,扭頭去看榻上的皇帝:
「父皇,兒臣並非——」
皇帝卻不再看他,唇角向下撇,手艱難地動了兩下。
旁邊的太監總管明晰意思,弓著腰道:「二皇子,皇上看您勞累,請您先回去吶。」
說得好聽,明擺著是厭棄了自己,不想再讓自己在這伺候了。
封月閒不過三言兩語,就讓自己半天的努力盡數付諸東水。
宋渠極為不甘,卻又不能抗旨不遵。
他從床榻邊站起身,往外走時,對上封月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