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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0:51:16 作者: 夏日灼灼
    「你看起來就是有煩心事。」

    喬喬在心裡默默感慨,方言在直屬營當的是偵察兵嗎?怎麼會這麼敏銳?!

    她下意識往旁邊看去,意外地像是發現什麼,跨過草叢繞過樹,驚喜地仰頭喊道:

    「方言!你看!」

    方言從剛剛見面時就察覺出喬喬的情緒不對,就在她在溪邊洗刷的時候都是眉宇間有一絲隱隱的憂心,不時地就要停下來思索一會兒。所以即便她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他也有預感絕對是文工團里出了什麼事情,給她帶來了煩惱。

    可是即便做好了喬喬會轉移話題的準備,方言聽見她喜悅不設防的聲音時卻還是心下一動,也順勢朝著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

    六月的月亮並非圓月,但皎潔傲然更盛圓滿之際。肆意揮灑下來的銀白色的皎潔光輝將高坡上野蠻生長的樹冠周圍都鑲上了一圈皇冠花邊,樹峰因此顯得更黑更暗,樹冠因此被襯托得更加華麗卓然,甚至不似人間的樹,讓人感嘆都該存在於遙遙月亮上的廣寒宮裡才對。

    繁星仿佛是由人自己畫上去,精心打造出的一幅美麗畫卷,美至完美。目睹過的都會忍不住伸出指尖去觸碰,去感受。不該是他們觸碰了星星才對,是星星觸碰了他們。

    星光燦爛的樹下,喬喬和方言一時間也忘記出聲。

    他們剛從密林深處走出來,沒想到會遇上這麼好的一處風景。本身已經進入悶熱的天氣因為身處這樣的高度而尤其清冽宜人,喬喬忍不住深深呼吸,純淨的空氣灌入她的胸腔,只覺得尤為暢快。

    夜裡的人似乎在其他感官上會格外敏感,她就嗅見花香與樹木的清香,還聽見了溪水流動的聲音,就在不遠處的低面上,似乎貫穿了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溪,她仔細順著聲音尋過去,果然見到有粼粼的水光。

    「這應該是我們剛才在的那條溪流的一個分支。你知道它的名字是什麼嗎?」

    喬喬不無遺憾地對方言說:「我還以為這是一條野溪。」

    野溪,顧名思義就是與人跡疏遠的,不養育人類,也不需要人類的讚美。它們在山林里就像野馬脫了韁繩,透著一絲難以馴服的野性,以及大自然最本真的殘酷冷漠。

    拉練時走的大路雖然也是野草野花,但都像已經習慣了人類的踩踏。它們是被馴服的。喬喬和方言找到的這一塊地方卻是不一樣。這裡罕為人至。

    草,是茂密雜亂的。花,是鮮艷叫囂的。沒有給人走的路,沒有給人喘息的地方。它們生的亂,長的亂,恰恰好創造出自己的王國。無聲無息,無窮生命力。

    喬喬方才還不覺得溪流與別處有什麼不同,依舊是細水長流的閒情逸緻,親昵可愛。可是現在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條分支的溪流卻凌亂翻湧著,小小的溪都涌動出波濤的動靜,絲毫不顧忌什麼。想到它被某個人冠上了人類世界的名字,她甚至覺得可惜。

    「別告訴我,這條溪被取了很奇怪的名字!」

    她想起來小時候和喬大海回老家的時候,一路上可是聽見看見了不少匪夷所思的村落名字。比如有個村子叫撅豬尾巴村,這誰能理解?!

    還見過一個雞屎村和一個螞蝗村面對面住著,兩個村子的人見了對方都招呼著「你們雞屎村越來越像樣了啊!」「還是你們螞蝗村的人荷包鼓!」,真是怎麼聽怎麼奇怪!

    這些奇葩的名字都在喬喬幼小的心靈上留下深刻且不可逆轉的印象,相比之下,余老太太所在的九婆村都顯得正常了不少。

    一想到這條溪有可能也被叫做「三四五六婆河」甚至是「撅牛尾巴溪」,她就笑不出來。

    方言在旁邊注視著喬喬,見她一本正經地傷神難過著,臉頰無意識地鼓起來,悠悠望向溪流的眼神里都甚至透著絲憐惜痛愛,只覺得自己心裡痒痒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其實沒有那麼複雜,這是驀溪,因為這座山叫做驀山。」

    「哪一個驀?」

    他頓了一秒,一字一句道:「驀然回首……」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喬喬還在直勾勾地看驀溪,心裡覺得這個名字倒是不太壞,下意識地接過方言的話。

    短暫的寂靜。

    「喬喬,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方言獨特的冷清嗓音十分有迷惑性,至少在此刻周圍都安靜的環境裡甚至讓喬喬聽出點綣繾溫柔的意思,成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也正是因為這一次次的斯文知禮,喬喬始終無法與文工團那些對他持有高高仰望態度的人感同身受。

    喬喬看向他,俊逸疏朗的眉眼讓人望不盡:

    「什麼事?」

    他道:「我一直想知道,你還記得我嗎?」

    喬喬睜大眼睛。

    開玩笑!

    她十分認真地大聲道:「當然記得啊!我們不是在醫院見過面嗎!」

    喬喬想起他手上的傷,在基地里見到的淤青痕跡讓人心有餘悸。也正在她低頭尋向他手腕的一瞬間裡,方言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和錯雜,只見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

    「你那次在醫院是去治療手上的傷嗎?現在怎麼樣,還疼嗎?」

    她之前就想不通,方言如果也恰好是文工團的人,那該不會經歷什麼搏鬥訓練啊?就算是舞蹈隊的也不該在手腕處受傷,尤其那是明顯由擊打造成的淤青。直到後來得知他去了直屬營,這才稍稍理解了。直屬營和文工團截然相反,那是真的要進行實戰訓練,時刻都在做著流血負傷的準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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