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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7:40:08 作者: 起一聲羌笛
第115章 「我真的生氣了。」
「我欲與音音, 生同寢,死同穴,但活一日, 就日日相見,夜夜相歡。」
「如此,音音聽清了吧?」
房間裡靜極。
兩人目光俱都沒有看向對方,落在旁的地方。
許久, 音音才得以出聲:「哥哥讀書識字,十年苦寒,沒有抱負?」她是質問,可連質問都帶著顫。
「有啊。」陸子期答得極快。
他抬眸,看向音音,輕輕吐出:「你。」
音音:......
原來一個輕而又輕的、淡而又淡的「你」, 就可以讓一顆心不受控制地跳動, 讓人覺得眩暈,覺得在變輕。
音音垂下她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 輕輕閉眼再睜開。
在閉目又睜開的短暫瞬間, 她看遍她母親的一生, 看遍那些她冷眼瞧著的所謂痴男怨女的一生,也看到她的父親, 以及他讓她不恥的所謂深情, 看遍他與三夫人那些情愛追逐,最後一切都化作荒誕,一切都散開。
她摒棄所有被她視作無用的, 甚至擯棄不受控制的心跳,
音音慢慢睜開眼睛,
問他:「為人,為臣,哥哥沒有底線?」
陸子期看住音音幽暗澄澈的眸子,幾乎是淡淡笑了下,也許是自嘲,也許只是——,他微微嘆了口氣,看著她,在唇齒間轉了轉這個詞——「底線」,他似乎真的順著謝念音的意思,在非常認真地思索。
房間安靜,遠遠的,傳來不知誰的一聲喊,「下雪啦!」然後很快,好像這整個世間再次恢復了安靜。
陸子期的思索有了結果,他輕聲道:「音音,不要怕。」
音音打了個寒噤,不由睜大了眼睛,愣愣看著陸子期。
他說:「底線——」
音音看著,眼前人就是她的哥哥呀。
陸子期真誠道:「音音不喜的,我從來不做。音音肯定的,我一直都在好好做。仔細想想,這些年,好像是這樣的。要問我,我是無所謂的。」無所謂誰死誰活,誰興誰榮。什麼好壞是非,明明都是如出一轍的污濁。
人,獸爾。
底線?
陸子期嗤笑了一聲。
好像生怕嚇著音音,陸子期聲音更柔了:「音音希望我有,我有呀。」從還是少年時,他就想割下父親的頭,後來他不是從來沒做,把這個最誘人的念頭,都徹底打消了呢。聖人說「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後來他不僅沒割他爹的腦袋,不是還喊他「父親」,恭恭敬敬向他請安,行最標準的禮。
「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陸子期尤其喜歡後半句,他幾乎可以保證,他的父親必將得到最隆重的葬禮。
底線?
他後來,有了。
先只是為了好好著他的音音,在這人間,只要裝模作樣,就能得到最好的。後來,後來他怕嚇著他的音音,他知道,他的音音雖厭惡這人間許多規矩,可卻是最守規矩的。
「音音,我有的。」你的底線,就是我的。
謝念音眨了眨眼,眼前的人,一張臉龐,是她見過的最俊美乾淨的。人都說可比她父年輕時,可在音音看來,她那個爹,徒有其表,就是當年,拿什麼比她的哥哥呢。
可這一刻,她卻有些恍惚,她悄悄咽了口唾沫,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回應。
還是陸子期先說:「音音,你知道我的。」說得很誠懇,「很會騙人,可從不會騙你。」
說著陸子期輕輕笑了笑,對音音道:「底線,我有的。」
這不是回答,是承諾。
音音的聲音很輕:「哥哥有的,繼續有著呀。哥哥現在做的事,不好,是不該做的,哥哥不妨繼續照著從前走下去。」
「可我得先有你啊,音音。」
謝念音幾乎從陸子期聲音里聽到了難得的——委屈。
室內再次一靜,重新繞回到死路。
音音懷疑,她能聽到外頭雪落的聲音。
她看向窗,窗閉著,根本什麼都看不到。默了許久,音音輕聲道:
「你回翰林院,我向陛下請旨,不就是成親?我們可以成親!」音音覺得可以呀,成親嘛!就是明明他們可以借著成親結起一張牢靠的網,如今不過是——,不過是浪費了些。但,浪費就浪費吧。
陸子期目中有剎那光亮,他看了她一會兒,目中的光卻暗了,轉身,推開了窗,說的是全然無關的話:「是不是想看雪?」
窗外是紛紛揚揚的雪,院中一簇茶花,葉子是濃郁的綠,內中火紅的花朵,開得好像雪中的火一樣耀眼。
陸子期道:「看,當日在臨城,你不是想養這麼一叢在雪中,結果咱們臨城太冷了,怎麼都沒成。」
音音愣愣看著。
陸子期轉身,低了頭,很認真看著她的眼睛道:「音音,你教哥哥做人。哥哥現在教你一件事——」
這樣說著,陸子期的面色微微沉了,趁著外頭紛紛揚揚的雪,讓他透著說不出的冷。
他說:「我教你,珍重你自己。你,是我所見所有,是這世間,最貴重的。」
「你的婚嫁,是這世間最貴重的許諾。」
「那個將與你共度這一生的人,是這世間最幸運的人。」
「所以,不要輕許。什麼利益聯盟,什麼謝三夫人謝家老太太,甚至你的小舅舅,別說謝國公府,就是整個殷國公府,都不值得你輕許你的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