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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7:40:08 作者: 起一聲羌笛
兩個僕婦一邊倒酒一邊奉承,別的不說,謝家三房老爺打小就疼大小姐,至於這位二小姐——
要不是殷家又起來了,這個二小姐早就跟死了的一樣,十年前都沒怎麼見老太太老爺上心找,十年後愣是讓陛下派人找回來了,至於老太太老爺心裡怎麼想,那還用說,不能不接回去罷了。
要知道,少了這麼一個前頭留下的,這些年三房老爺與夫人不知多恩愛呢。
說到底,在三房這邊,到底還是子以母貴。
謝家三子謝安打出生就跟銀娃娃一樣,最得老太太喜歡,年輕的時候是金陵最有名的美男子,稟霜雪之色,待人一向淡淡,誰知道居然對自己一個婢女如此上心。
這婢女也是有福氣的,先於當時夫人有孕,養下的雖是個女兒,但禁不住三公子喜歡,如珠似寶地疼著母女兩個,倒把正經夫人和她生的女兒拋在腦後。
後來這婢女更是不知怎麼入了當時崇政殿大學士今日首輔夫人的眼,硬是認了乾女兒,這身份可就一下子上去了,先頭謝府老太太還不喜歡,只是為了跟傲氣的兒媳婦打擂台抬舉著,這下子可是真喜歡了。
尤其,這女子是真跟首輔家投緣,就是不問後宅事的首輔大人也是幾次三番出言抬舉,甚至為了這個乾女兒不止一次親赴國公府的宴,更是讓老太太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
待到三房前頭夫人一死,一邊有三老爺的一力堅持,一邊有首輔家撐腰,偏房扶正竟是毫無懸念的事兒。這位新三夫人也著實能幹,一場喪禮辦下來,整個謝家沒有不說她好的。
再加上前頭夫人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剛烈脾氣,對下人又苛,動不動就是削減開支,下頭的人明著不敢說,背地裡哪個不恨她。新上來的三夫人待人周全和氣,一扶正就把前頭削減的開支統統恢復,下頭人自然是感恩戴德,無有不奉承的。
這會兒外頭北風呼嘯,艙房裡被兩個火盆烘得熱乎乎的,兩個媳婦子恭維著三夫人跟前的紅人,心裡都道也不知這個二小姐回去是怎麼個光景,如今謝家三房可真真是沒有她一分立足的地兒了。
就是早先跟三皇子定下的親,如今也是大小姐的了,大小姐這些年出入宮裡,得宮裡娘娘喜歡,跟三皇子感情也好,早已是所有人認定的三皇子妃了。
二小姐一個流落在外的,說得好聽是為國祈福,但這些體面說法也就是哄哄外頭的百姓,金陵貴人家誰不知道就是丟了找回來的。這下子,就是再看殷家情面,捧著倒是可以捧一捧,誰願意真娶個這樣不清不楚的千金。
僕婦婆子躲在暖和的倉房裡喝酒閒話,上頭主子房中,也並沒有真正睡下。
此時正躺在床上的謝念音滿腦子也是亂七八糟,輕輕蹬著腳邊暖爐,看著隔著屏風透進來的燭光,聽著外頭呼呼的風聲,怎麼都睡不著,煩躁地在床上翻來翻去。
今兒守夜的是橘墨,她從旁邊榻上探頭,先問:「姑娘,是不是要喝水?」說著話已披衣下了床,提壺倒水。
床上謝念音騰一下子坐起來,烏黑的發垂下,襯得她一張臉越發顯小,接過橘墨遞過來的水杯咕咕兩口喝了,這才抓著橘墨道:「我已半個月沒好好跟哥哥說過一句話了!」上次見面還是三天前靠岸,也不過隔著人算是見過,旁邊那個徐嬤嬤陳媽媽一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好像非要從中看出點什麼,讓謝念音瞧著就來氣。
她本才不想管她們,她們嘀咕就讓她們嘀咕去,想瞪著眼看就看去,她就是要跟哥哥說話的。
只她是不必怕她們這些人,甚至謝家她都不必怕什麼。可,她要為哥哥的身份前程考慮。
她本想找機會躲過這些眼睛跟哥哥說句話,可當時哥哥遠遠一禮,轉身跟旁邊的徐元淳說話去了,謝念音知道春闈也沒多少日子了,這才沒上前設法。
一次兩次的,從謝府這一行人來了,從他們登船開始,她居然一句話都沒正兒八經跟哥哥說過。
謝念音覺得憋屈死了,又捧過水杯一口氣喝乾,直接推開橘墨遞上來的帕子,狠狠抹了抹嘴巴:「她們想要我什麼樣,我就得被她們捏成什麼樣?我偏不!」
橘墨一下子精神了,瞧著小姐:「咱們真不用怕她們?」就是有小姐給她撐腰,她都幾次被那些人拿住,上一次要不是小姐和孫嬤嬤攔著,那個徐嬤嬤就要給她上規矩。說是她這樣的放在國公府里連打帘子都不配,更不要說在小姐跟前貼身伺候了,可把橘墨嚇壞了,從此更是步步緊跟自家小姐,處處觀察國公府里出來的丫頭僕婦的做派規矩。
謝念音看著燭光眨了眨眼,安撫地拍了拍橘墨輕聲道:「別急,知道為什麼作威作福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嗎?」
「姑娘,他們是不是作威作福,不會有好下場?」橘墨眼睛一亮,來人一個個看著體面平和,就是讓人不舒坦,感覺一個個眼睛都跟長在額頭上似的,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子,成日家簡直像瞪著眼睛跟人使心眼子,都不是好人。
橘墨巴巴望著,就見自家小姐搖了搖頭道:「我是說,咱們要想作威作福還想要個好下場,就得看清情勢,看清形勢才能為所欲為,看不清就作,這樣的不死誰死。」
橘墨一激靈:她們,到了那深宅大院,幾代富貴豪門,還能作呢?只看來的這些人,就知道裡頭的主子一個個多難處了。橘墨嘴唇哆嗦了,她覺得自己這個丫頭跟外頭那些人比,給她家小姐拖後腿了,人家聽一句恨不得琢磨出一百句,說一句恨不得敲打一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