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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7:40:08 作者: 起一聲羌笛
    陸子期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一樣:「先頭,我確實想錯了。」他不能因為看不起那個賣豆腐的女人,就容她好好活著呀,一心只想著送他爹去見他娘。怎麼就沒想到,也許他娘根本不想再見他爹呢,也許她娘就想看著他爹跟這個女人一起爛在這個人間呢,爛得透透的。

    爛到那些風流歲月都臭成一團,在那一團腥臭中反目,成仇。

    陸子期輕輕撣了撣他沾了桂花香氣的衣袖,吩咐道:「鍾伯,明天找人把這桂樹砍了吧。我見音音在桂花樹旁,打過好幾次噴嚏了。」

    鍾伯領了命,陸子期朝著正房去了。還沒進屋就已把身上外袍脫了下來,遞給跟上來的錢多:「扔了吧,熏得很。」

    錢多應了,抱著少爺今日才上身的衣服湊到鼻前聞了聞,哪裡熏了,只有淡淡的桂花香氣,這不是怪好聞的。

    但少爺說熏,就是熏。

    剛剛接手一條商線,總要狠狠忙上一陣子,陸子期帶著他的人腳不停步一點點摸透了這條線路上用著的每個人,涉及到的每個關係。

    線路是走貨的,可歸根到底都是人的事兒。

    轉眼又到了年末,鍾伯坐在慶福祥鋪子後頭正跟掌柜的盤帳,抬頭看到穿著青緞大襖的孫子過來,眉目清秀的少年人壓著步子走得很是穩健。這個年紀的孩子長得快,不僅個子竄得快,跟著大少爺見了世面,也迅速成熟著。

    對帳結束,掌柜的收起帳本就先往前頭去了。鍾城一看這屋子裡沒了外人,先還穩重的樣子一變,三步並兩步就竄到了屋裡,往爺爺身邊一靠,把手往暖烘烘的火盆上一伸,舒服得吐了口氣。

    「外面可太他——冷了。」跟錢多說慣了的那句「他娘的」立即被鍾城吞了回去,悄咪咪瞧了爺爺一眼。

    鍾伯只當沒聽見,孩子大了,天地也大了,長成什麼樣已經不是他一個老頭子管能管住的,只要不錯了大轍,他就由他跟著大少爺闖去。

    「大少爺惦記的那件白貂裘,可好好送到你奶那了?可叮囑她仔細著些,提醒著音音仔細穿。」這件白貂裘可不是普通的貂裘,整件只用白貂脖下那一叢軟毛,暖和不說,比一般貂裘輕軟多了。

    想到什麼,鍾伯笑了。大少爺之所以費這個心思,還是因為這個冬天音音好幾次都不肯穿大毛斗篷,後來才問出來,音音覺得都是被這些厚衣服壓的,她才長得比趙家小姐慢。

    鍾伯想到音音那日睜著溜圓烏黑的眼睛跟大少爺比劃:「鍾伯有一次就說了,雪壓著麥子,麥子冬天就不長了。哥哥你想,我可比那麥子柔弱,這些厚厚的大衣服可不比那些雪沉多了,我為什麼只漲了那麼一次,進了秋天就沒漲,就是壓著了。」說著還自己很肯定的點頭。

    提到這茬,鍾城也嘿嘿笑了。關鍵音音堅定地相信,自從她兩天沒穿厚厚的斗篷,整個人都抽條了,吃著點心還擔憂道:「我就怕我長得太高了。」

    鍾城收回了暖和過來的手,道:「爺爺放心吧,昨兒早上小姐就穿上了,高興地滿園子跑呢。」

    「滿園子跑?」他們的音音就跟一隻關不住的鳥一樣,不過隨即鍾伯就又笑了:「陸夫人院子那邊能安生?」

    「那我可不知道。」說是不知道,想也想得到,說到這裡他瞅著外面一樂,「知道的人來了。」

    外頭過來的正是錢多,一進屋就嘿嘿嘿笑個不停。

    鍾伯先問著他:「你不是跟著少爺,怎麼跑這來了?」

    錢多跟鍾伯一樣,往地上一蹲,烤著火道:「這會兒少爺陪著小姐在外頭挑過年戴的花兒首飾啥的,用不上我了,大娘和串兒都跟著呢。」

    「你嘿嘿啥?」鍾城明知故問。

    錢多又嘿嘿了兩聲,「咱們陸夫人正為了小姐的貂兒跟老爺鬧呢,這都不知道第幾回了,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氣得老爺甩袖走了,那邊就哐哐哐摔茶杯,摔順了手,把老爺最愛的那套掐絲琺瑯的杯子也摔了一個,這會兒那邊的人正到處配杯子呢。」

    說到後來錢多拍著腿哈哈哈笑,他們上哪兒配去?如今臨城周邊幾個城鎮,但凡西邊來的貨都是走他們少爺手裡這條商線來的,他們還想配個一模一樣的,配他們娘去吧!

    畢竟是上面主子的熱鬧,鍾伯謹慎慣了的人,閉目聽著不做反應。他們少爺早把西邊淘到的頂好的一套和田玉,送到老爺手裡。畢竟說是商路給了少爺,上面的人大多還都是老爺的人。

    少爺看著那套品相絕佳的羊脂玉只說了三個字:「可惜了。」但就像早先少爺說過的,不能急,要慢慢來。

    陸子期此時正帶著音音慢悠悠挑年貨,先從女娃娃喜歡的漂亮首飾開始。他們鋪子裡的首飾音音都看了不知多少遍了,這次陸子期帶著音音去了另一家,是專做首飾的老字號,傳承有百年之久了。

    掌柜的一看是陸家大少爺,殷勤得不行,趕緊把他們讓進了最好的一間廂房,笑得臉上褶子都多了。如今臨城,誰不知陸家大少爺在這個撿來的妹妹身上最捨得花錢。掌柜的直接讓他們店裡最好的夥計,專門陪著這個小姑娘,慢慢挑。

    哪知道陸夫人居然也帶著女兒來了,掌柜的一看心裡哎呦了一聲,這怎麼還撞上了!沒說別的,先堆笑把人迎上去。

    沒有最好的廂房了,他們第二好的其實也不差什麼。明顯帶著氣來的陸夫人昂著頭入了廂房,看著廂房門一關,對自己身邊的嫂子道:「你說得對!我在家裡生氣就是順了那邊的意,他們想看我笑話,沒門!不就是花錢,他們會花,我難道不會?我以前就是心太實,好啊,咱們比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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