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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7:35:11 作者: 燈籠紅染
還沒到那人的營帳,鍾離思用力一滾,直接從馬背上滾了下去,她滾出很遠,勉強站了起來。
蕭祁墨第一時間縱下馬,也差點摔倒,不知是不是那天陽光太過於刺眼,她看見他眼眶通紅,眼裡閃爍著淚光。
「鍾離思……」
「你過來我就殺了你!」
離思舉著剛才自他身上摸到的短刀,目光如炬。
他繼續走著,甩手解開自己的護身鎧甲:「殺吧,自你一家被牽連那日起,我就成了不可饒恕的人,你要殺我,你要報仇,我都不怪你。」
他越說越近,將胸口直抵在刀尖上,鍾離思舉著短刀的手頓了一下。
她頭痛欲裂,那人說什麼她一個字沒聽進去,蕭祁墨渾然不知,再走上前時……鍾離思沒有任何猶豫,兩人親眼看見那把刀插進了他的心臟!!!
中間還傳出一聲什麼東西被刺破的聲音,清脆而又響亮……
蕭祁墨也不看胸口上的短刀和噴涌而出的鮮血,他嘴裡的血也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說話都打結。
「從十六歲起,你就是我心尖上的一根刺,拔了心疼,不拔卻又時時刻刻都會掛念著。
我這一生,功成名就過,叱吒風雲過。然而……該護的人沒護好,該做的事沒做到……我……」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眼睛開始迷離,沒說完的話也再沒說出口。那傷口太深,那血流得太多……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自懷中掏出一物:一朵金盞菊!那花被他揣著應該有些時日了,都蔫了,蔫得不成樣子。
直至他的手徹底錘下,鍾離思也沒有去接那朵花。隨著那朵花拖出來的,還有兩個信封,已被鮮血染紅!
鍾離思不碰的,可是她的手自己去拿了,拿信封的時候拉出一些紅色碎渣,一瞬間,她發了瘋地扒開那身衣服,裡面躺著一個面具,面具很薄,貼著衣服。碎得不成樣子,紅得刺眼。
離思臉部肌肉抽搐不停,身體也跟著抖了起來,心痛到流不出一滴眼淚。
「或許……我再也等不到你了。」,她自言自語。
血紙黑字,一封寫著:「我最喜歡的花,給我最喜歡的人!你在這裡是最安全的,時機成熟我自會來接你。」
這是去年那封信!她一直找不到,他留給了她,卻又悄悄拿了回去,是怕自己認出字跡嗎?
第二封:「見花如見我,我去做大事去了,回來若是見不到你,我便追去京城吃了你。」
鬼畫符的字,是她寫的,那日她要來軍隊,寫來放在花裡面。至於為什麼會在他這裡,要麼廣陵給他的,要麼……他自己去拿的。
鍾離思的心在剎那間碎成粉末,仿佛血液也在剎那間流盡,甚至她的肌膚也在瞬間被風乾了,像一巨乾屍,千年不腐爛的乾屍。杵在原地,再難動彈!
她這短暫的一生,對三個男人動過心,一個是兒時遇見的子夜,停在喜歡他。一個是聞名而去尋人的蕭祁墨,因為崇拜他,卻從未有機會得以一見。最後一個,是陪自己度過孤獨、痛苦、無助時期的面具人,因為愛他,所以把自己給了他。
這三個人都有一個魔力,只要接觸,都會讓她心裡產生悸動。在他身體給了面具男後,遇見當皇帝的蕭祁墨,即使是個背影,她居然也會心動,遇見子夜,她也會心動。她曾一度認為自己水性楊花,見一個愛一個。原來,他們竟都是一個人。
命運安排也好,如何也罷,見過他時,不知道他叫蕭祁墨,聞名而去時,沒見到他本人,背負著血海深仇後,卻把自己給了他……可悲又可笑,實在可恨。
她報了仇,她應該高興!離思大笑,笑到臉扭曲,笑到變形。
她那時的頭腦已經不屬於自己了,甚至不受她控制,直到眼前再次出現一個人——也是金色的鎧甲,蕭祁墨?
不,他不是,鍾離思的心告訴自己,那顆心沒有那種跳躍的感覺,即便此人長得一模一樣。
「好精彩的愛恨別離,好精彩的大義滅親!」,那人一臉笑意,雙手打著拍子。
她被蕭祁墨精分的人整得暈頭轉向,整的面目全非,整得神經兮兮。這一定是幻想出來的,一定是,離思這樣想著。
她倉惶逃跑,那人沒有追她,最後她逃回了自己的山賊窩,她要告訴他們自己終於報仇雪恨了!可是等她渾渾噩噩回去時……土匪窩已經已是血流成河,幾乎無一活口。
廣陵靠在樹上奄奄一息,全身被桶了無數刀,他熬著最後一口氣,這會兒迴光返照。
「你殺了他?」
「嗯,殺了!」
「你啊……這個世,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愛你的男人了。他不敢見你,不敢對你好,因為有一雙魔抓,一個魔鬼,瘋狂找他的軟肋,於是他便找人給你當擋箭牌。老,老大,你全家之死他是有責任……但你不該殺他的。」
鍾離思的神經一直在崩潰的邊緣,她希望得到肯定,殺蕭祁墨是對的,可是為什麼連廣陵都要說自己不對。頭腦本就已經炸裂,廣陵死的那一刻,徹底壓倒了她最後一根稻草。
鍾離思——徹底瘋了,徹底忘了,一切痛苦的記憶,關於那個人的一切,包括那張臉,離思在那時便忘得一乾二淨。
那日她昏昏沉沉的,得了失心瘋,時而仰天大笑,時而漫山遍野的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