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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20:22:24 作者: 馬涵
蕭北玄到死都沒告訴我這封信的存在,想必他無意讓我知道吧。
蕭北玄生前有一次,他跟我獨自時開玩笑地說過一句讓我沒錢就去興隆錢莊取,我當時隨意回說報出我名號就能拿到錢嗎?蕭北玄說是,我笑著問了理由,他只說興隆錢莊老闆是他的朋友,我若有需要,錢莊老闆肯定願意幫忙。我當時也沒在意,想不到蕭北玄竟然做了將全部財產早先就送給我之事。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男人呢?說他聰明還是說他傻?不,他是聰明的,如果我事先知情,一定不會接受他的饋贈。如果我哪天真沒錢了,肯定會想到興隆錢莊,到時自然而然發現他留給我的財產。
也許蕭北玄在世時也想不到我會看到他寫的這紙信箋。
我伸手從衣襟裡層拿出掛在脖子上的千年雪寒玉攥緊,心中思念著蕭北玄,淚水流得更凶。
蕭北玄,我跟你曾經的那夜情,我不再當成一個錯誤,而是當作我們之間短暫的緣分,你聽到了嗎?你對我的深情厚愛,我何其感激,今生我趙可馨無法回報你,但願來世,我能償還你的情!
「可馨,你沒事吧?」皇甫白逸幽淡清然的聲音突然從門邊徐徐傳來,我往門邊一看,見皇甫白逸坐在輪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你怎麼來了?」我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珠,將手中的信箋收入袖袋。
皇甫白逸將我的動作盡收眼底,出聲說道,「不放心你,就來了。」
「什麼時候來的?」我邁步走到皇甫白逸身邊,白逸不放心地微仰首盯著我的面龐,「剛剛才到。見你哭得傷心,便出聲喚了你。」
「哦。」我神情麻木地點了點頭。
「可馨……」皇甫白逸欲言又止。
「什麼事?」
「你想起蕭兄了吧。」肯定的語氣。
「不是想起,是睹物思人。」
「所睹之物是適才那封信?」
「嗯。」
一封信就能讓你哭,你的感情可真夠輕率!白逸薄唇微動,「我……」
「你想看剛才那封信?」我接下皇甫白逸未完的話。如果他真的要看,我是斷然不能同意的。因為蕭北玄在信中提到了跟我之間的那晚歡愛,白逸若知道這事,我真的無臉面對白逸,依白逸的性格,也不可能拋棄我,與其讓他心裡有個疙瘩,不如不讓他知道為妙。
皇甫白逸輕輕搖首,「不看也罷,能讓你哭得如此傷心,必然是蕭兄生前寫給你的訴情之箋。我……我只是想問你一些問題。」
呼~……不是要看信就好。白逸沒打算看信這舉動挺大度,我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要問什麼,儘管問。」
皇甫白逸盯著我的目光變得迷離,「蕭兄臨死前曾說他今生最後悔的事便是錯待了你,他萬分懊悔。你跟蕭兄說,若他能不死,你願意回到他身邊。這話,是真的嗎?」
我沒想到皇甫白逸問的會是這個。我臉色僵了僵,「蕭北玄已經死了,不是嗎?問這個有什麼意義?」
「此事困擾了我好久,我知道問此話會傷了你。雖然蕭兄離世,這個問題已無意義,但我真的好怕如果他沒死你會願意回他身邊。該死的,我就是介意,太介意!」白逸的神情是黯淡的。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自私。」我眼神愧疚地回視著皇甫白逸,「是我沒顧及你的感受。這種事,你是該介意的。其實,我從來都沒愛過蕭北玄。之於他,我有的只是感激,無比的感激及內疚。那個時候,蕭北玄馬上要死了,我是為了讓他死無所憾,我才這麼說的。」
「真的嗎?」皇甫白逸黯然的眼神多了絲光亮,我頷首,「真的。」
其實我自己也不確定。我現在也是為了不讓皇甫白逸胡思亂想才這麼說。如果蕭北玄真的不死,我想,我有可能遵守承諾回到蕭北玄身邊,當然,這個機率很小。
我多數會留在白逸身旁,畢竟,我跟白逸有個共同的女兒。事情沒發生,我也不知自己具體會怎麼辦。只知道自己一定會很為難,很為難!
未發生的事,多想何益?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時間重來,我依然會在蕭北玄死前說這話,能讓蕭北玄了無遺憾地離開人世,比什麼都重要。
但世上沒有如果,如果有,相信這世界就會少很多遺憾了。
「可馨,你不必道歉的。」皇甫白逸不在意地朝我笑笑,「不管你做錯什麼,都沒必要道歉。」
「不,道歉是應該的,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這個妻子做得太不稱職。」
「你能自稱我皇甫白逸的妻,我很高興。若真想做個稱職的妻子,就專心一意地對我。」
白逸的聲音還是如天籟般好聽,說的話卻刺傷了我。我臉色變了變,「你什麼意思?覺得我對你不夠專心嗎?」
見我變了臉,皇甫白逸立馬軟言相哄,「對不起,我只是看到你為了別的男人傷神,心裡吃醋、妒忌,我恨不得將你的心狠狠填滿,不給其他男人留任何餘地。」
聽白逸這麼解釋,我緩下神色,「傻瓜,我說過的,我愛你,不是嗎?」
「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愛……」
「怎麼會?難道你覺得我對蕭北玄的情愫不止感激這麼簡單?」
「不是。」
「那是什麼?我不想聽啞謎,有話攤開來說。我想聽你的心裡話。」
「好吧……」皇甫白逸長長一嘆,「我劫後殘疾未死,你我見面之後,你告訴我,你愛我。起初,我何其慶幸能得到你的愛。何其高興你忘了趙夜辰而愛上我。但……經過蕭兄逝去這一事,看到你為了他深深的難過與哀傷,我深有感覺,你不愛我。你只有認為我為你做了太多事,你過於感激,誤把恩情當成愛情罷了。」你愛的男人是皇甫弘煜,又或者你對趙夜辰念念不忘。趙可馨,你可對得起我?皇甫白逸滿心的質問,卻不敢出口。他不能將可馨遠遠推離自己,他要保持著他在可馨心中仙人般的形象。
是這樣嗎?我本來很想立即反駁不是這樣,卻發現這話出不了口。猶豫了少許,我還是說道,「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蕭北玄對我太好,我難過屬於人之常情。跟我對你的感情,是兩碼事。」
「我知道,曾經你以為我死了,你千萬般難過。現在蕭兄死了你是同樣的心情與情緒。就因為此,才讓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本來,我也不想提及此傷感情的事,我想裝做什麼也不在意,奈何,我愛你太深,太在意。可馨,天知道只要想到你不愛我,我的心中有多難過……」難過到甚至一度想毀了你!但我皇甫白逸不能傷害至愛的人,不能。
看著皇甫白逸悲傷的神情,我的心裡填了滿滿的愧疚,「不是這樣,不是這樣!我是愛你的,不然也不會為你生下小珍兒,一個女人肯為一個男人生孩子,那需要多大的勇氣!你要相信我,別再胡思亂想。好嗎?」
我又是道歉又是誠懇地盯著皇甫白逸,白逸幽然地回視著我,心中暗忖:趙可馨,你把我當傻子嗎?恩情與內疚同樣能讓一個女人為男人生兒育女,你還要欺騙我到何時?可該死的我離不開你,我好生沒用!
皇甫白逸的心思百轉千回,他最後一掃臉上的陰霾微微點了點頭。
我絲毫不知皇甫白逸真實的想法,以為自己的話說服了他,我蹲下身,將小臉貼靠在皇甫白逸的大腿上,「逸,這段時間我冷落了我,讓我們彼此沒有嫌隙地下去吧。」
「好。」白逸好聽清潤的嗓音從我腦袋上方傳來,他眼神掃過一絲陰狠,大掌卻動作輕柔地撫摸著我長長的及腰青絲。
現在我跟皇甫白逸的姿勢溫馨極了,但我總覺得我的心,跟他的心,隔得相當的遙遠。和諧與溫馨,似乎只是表面現象。
白逸剛才的那番話在我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讓我的感情更迷茫了。我連自己也不知道,我對白逸的情,究竟是恩情還是愛情。
但不管是哪一點,我都沒有離開他的理由,不是嗎?
其實,我心中還有一種覺悟,那就是白逸變了,他從以前的無欲無求,變得心有所想,有所欲,甚至變成得可以去算計他的皇兄皇甫弘煜。白逸以前什麼都寵著我,溺著我,現已學會了要求我。
儘管如此,他沒有錯,只是多了人的正常情緒。
我與皇甫白逸的關係表面看似恢復了平靜,其實,我與他之間,始終有一道邁不過去的隔閡。
深夜時分,我與皇甫白逸商量過後,讓藍焰悄悄帶著白逸親手寫的信箋去找丞相葛之尚。過了很久,藍焰都沒有回來,我與皇甫白逸在院中待候。看守馨園的那名老僕已被皇甫白逸事先點了昏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