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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5:26:18 作者: 尼古拉絲兒
    陸凌風十分紳士地偏過頭,架不住肩膀小幅度地一顫一顫,出賣了他的真實反應。

    「……」郁舒耳尖泛紅,不知道現在回去吃泡麵還來不來得及。

    楊洛精力過盛,在萬江門口晃了幾個來回,還沒等到他風哥和郁舒,於是把書包扔給陳楚,自己原路返回來尋人,隔老遠就開始愛的呼喚:「風哥,郁舒!笑什麼呢,趕緊的,乾飯啦!」

    陸凌風怕人太過害羞,飯都不吃了,指尖靈活地勾住了郁舒書包的提手以防他落跑,低聲說:「安心吃飯。」

    郁舒心思被勘破,掙了下書包,沒掙脫。

    楊洛在道路盡頭揮手,大聲地喊他們的名字,引得路人頻頻回頭。陸凌風嫌丟人,假裝沒聽見,嘴角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平直,但郁舒記得那兒之前揚起的弧度。

    郁舒勾了勾剛活動亂了的劉海,心想,如果是和陸凌風他們一塊兒,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一些改變……

    畢竟也就四個人,又不是十四個。

    郁舒加快了些腳步,忽然有些饞萬江酒樓的西湖醋魚了。

    萬江酒樓裝修得古香古色,風一樣的男子楊洛長腿一步邁上三階實木樓梯,扯著嗓子說:「三樓,陶然居!」

    郁舒上樓的步子空了一拍,陶然居是萬江酒樓最大的包廂,十五人制,最低消費不便宜,就他們幾個人是不是太鋪張了?

    疑惑很快被解開,許是聽見了上樓的腳步聲,包廂門被人從裡面拉開,郁舒看著屋子裡的一二三四……十多個男男女女,差點當場昏過去。

    大概是臉盲症的附加症狀,他有點兒人潮恐懼。

    「喲,陸校草終於來了,帥哥都喜歡壓軸出場麼?」

    「大忙人請不動啦!我看是最近忙著談戀愛嘍。」

    「就是,行啊風哥,藏得夠深的,今天怎麼不把嫂子帶出來一塊吃飯啊……」

    瞧見陸凌風進來,包間頓時沸騰了,一桌人站起來打招呼,十分熟絡的樣子。

    陸凌風視線虛落在楊洛身上,外院交際花兼校草室友楊洛雷達狂響,一揮手解釋道:「剛一進來就碰上大夥來聚餐,這不趕上了就一塊兒麼,人多熱鬧,今天敞開吃啊,我買單!」

    幾人又調笑道:「洛洛排面!」

    「壕無人性。」

    「好耶!」

    郁舒悄然挪到牆邊,脊背便崩得僵硬筆直抵住牆,節肢動物似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的皮肉里,用盡全身力氣克制自己面對人群的應激反應,還有掉頭就跑的衝動,讓自己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

    忽然,陸凌風低頭靠過來用僅他們兩人能聽到音量詢問:「我們換個地方吃?」

    郁舒深吸一口氣,用同樣的音量仰面回他:「沒關係。」

    和普通人吃飯睡覺一樣簡單的事,他不能總是避開,跟過去的十八年一樣。

    這個細節落在眾人眼裡猶如親眼見證宇宙坍縮,他們從大一起就和陸凌風相熟,嚴肅的,冷漠的,鋒芒的樣子都見識過,唯獨沒見過他看誰的目光這麼……溫柔。

    一時間,包廂里好奇探究的目光都落在郁舒身上,他視線四處躲閃,覺得頭皮發麻。

    一個長相略微老成的男生替大家問出來:「這位是……」

    陸凌風正要開口,眾人看不見的角落裡袖子忽然被人攥住,他即刻瞭然,手掌反握住那隻手把人往前送了一程。

    郁舒往前走了半步,鬆開手,一字一句道:「郁舒,翻譯22級。」

    老成男摸了摸冒著青皮的腦袋,總覺得對方自我介紹的神情過於隆重,於是也趕忙自報家門,順便按順序給新朋友挨個介紹:「哦哦,你好,我是經管的,叫羅成,那是李子明,王星,陳朵,還有最邊上那個——」

    不等他說完,十五人制大圓桌的對側傳來一個拖著長音的男聲。

    「好久不見,對方辯手。」已經落座的男生沒有起身,胳膊撐在桌上懶懶地朝對面招了招手,知道的是楊洛請客,不知道的看這情形還以為他才是東家,「陸凌風,請了你幾次都不露面,別是怕我贏回來吧?」

    那個男生笑起來有兩個酒窩,郁舒雖然識別不了他的臉,但就在場不少男生女生的視線都緊跟著他這個情況來看,他應該長得很好。

    只是人群當中也有例外,譬如陸凌風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加油。」

    「……」

    太狂了,簡直殺人誅心。

    沒有一個辯手會畏懼對手的反駁,但誰都不想被輕視。

    「哎行了,凌風,姜涵,又不是打比賽,你倆怎麼一見面就開始了,趕緊坐下吃飯!」羅成看起來行事老道,大概經常充當和事佬的角色,他推著陸凌風坐到了那個叫姜涵的男孩邊上,順手指給郁舒,「他是姜涵,我們法學院辯論隊頭牌,凌風的手下敗將。」

    篤篤——

    「還沒吃就撐了是吧?」姜涵不滿地敲了敲桌子,狹長的眼尾向右瞥去,「久贏必輸,遲早贏他。」

    辯論隊這群ETC只要湊一塊兒就跟場外辯論似的,正經聊不了幾句就開始唇槍舌戰。

    郁舒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原來他們是辯論隊的。

    聊到各自擅長的話題,包廂的氣氛瞬間熱絡起來,但那是郁舒不曾涉足的領域。他感覺自己是坐落在鯨背上的孤島,而陸凌風處於喧囂人群的正中央,橫在中間的圓桌成了無法僭越的馬里亞納海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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