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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4:49:56 作者: 恃枯
至此,宋庭譽的溫意全部消失乾淨,手握成拳便要向他襲去,只是下一刻,屋內卻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宋庭譽的手立時僵住,多年武將的機敏讓他噓聲,一瞬不瞬地盯著聲音發出的地方。
「……誰?」
「誰在那裡?」
府邸里處,傳來一道熟悉的人聲。
宋庭譽在聽到這問話的瞬間,便聽出了它的主人——果不其然,幾息以後,屋門被打開,顥碭的身影出現在了面前。
他們的站立的地方是一處偏角,被巨石擋著,顥碭並沒有立時找到,站在不遠處四下摸索著。
這位昔日的帝王在短短數日裡消瘦了許多,兩頰凹陷,頭髮凌亂衣衫不整,除卻一個名頭,怕是沒人能看出他昔日的輝煌……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過輝煌之時。
宋庭譽在看見他出現在面前的一瞬間,眼底便徹底變樣,匯聚出了滔天的恨意。
——他從來沒有忘記,邊疆那些無辜慘死的百姓……他的平安、被尖刀貫穿身體的平安。
……憑什麼罪惡的人,還可以活在這個世上?
「阿譽,手癢麼?」
耳邊,邢遮盡的聲音忽然落下,他的手輕輕收緊,捏了一下宋庭譽的指腹。
宋庭譽倏而回過神,眼珠還有些未褪的紅色,泛著腥光。
很快,他就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他看見邢遮盡沖他彎了彎眼睛,而後倏而脫身,捻起一塊飛石,狠狠砸向了顥碭的後腦。
「唔……!」後者發出一聲慘叫,捂著頭彎下腰,就在他背過身的一刻里,一個黑色的麻袋從後方襲來,牢牢地罩住他的頭首。
「……你,你……刺客,是刺客……!」眼前的天光一瞬消失,只餘下了無盡的黑暗。
顥碭驚懼地瞪大眼睛,瘋狂地竄動,然而他的手卻被一根繩索捆綁住,如何也掙不開。
宋庭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場景。
下一刻里,他看見邢遮盡抬起頭,遞給了他一個眼神。
眼神交替,千言萬語,如在心間。
心中有一團火,在這一剎那裡狠狠燃燒起來。
他看懂了邢遮盡想要做什麼。
——先皇再昏聵無道,也是先皇。他們沒有辦法將他直接殺死,只能將他幽禁在這深宮之中,暗無天日直至最後。
可這並不能撫慰那些無辜死去的人,顥碭沒有遭受該有的報應。
身在帝王家,人間凡事,有許多事情不能夠隨心而為。
宋庭譽理解邢遮盡的身不由己,所以沒有就此事一直逼迫於他,可邢遮盡卻將之一直放在心上,而策劃了今日的這場大禮——
他選定了他們的大喜之日,在這一天,套住顥碭的頭,反綁住他的雙手,讓他徹底喪失反抗能力,而後帶著最有資格代表邊疆子民的人來到他的面前……
遲來的報應,終將會應驗到他的身上。
宋庭譽閉了閉眼,看見了無數慘死在帝王昏聵尖刀下的子民,最前面的平安肉著臉,向他露出兩排白牙,甜膩膩地開口:
「宋哥哥……平安,好想你……」
……
「——啊……!!」
腹部猛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腳,顥碭爆發出一聲慘叫,痛苦地痙攣。
而後又是一腳、又是一拳、又是一腳……
星星點點的拳腳落到了他身上的每一處,他的骨頭被折斷,口中溢出鮮血,蜷縮在地上像一隻噁心的蠕蟲,求饒求救的嗓音嘶啞難聽,暴打卻半分沒有停止。
「別打了……別打了……!」
「來人啊,救駕……皇叔,皇叔……!」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耳邊也越來越模糊,直至最後,徹底失去了意識,也沒有得到拯救。
在最為痛苦的時候,他想到竟然還是邢遮盡。
他的心中竟然奇蹟般地生起一股悲涼,分明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
只是在這悲涼生起的後一刻,他就再沒了生息。
宋庭譽打紅了眼,直到最後,手腕被人扼住,他才急喘地抬起頭,「你幹什麼?!」
他吼出了聲,大口大口喘氣,血紅著眼對上邢遮盡擔憂的神情,然而腦海中卻已亂麻一片找不回神志。
邢遮盡一把將他撈了過來,親吻上他的嘴唇。
宋庭譽從剛開始的抗拒,到隨著深吻一步步地安撫,最後兩頰微涼,被鬆開時蠻橫地抹了一把眼睛。
「沒事了……」上方,邢遮盡輕聲,曲起指節擦傷了他的眼角。
宋庭譽哽了哽喉結,而後偏過頭。
「他怎麼辦?」他最後踹了一腳地上的人,啞聲問。
「隨便怎麼辦了。」邢遮盡隨意接話。
宋庭譽稍頓,看向他。
他的眼睫上還帶著一點晶瑩,沒有完全落下,邢遮盡便彎下腰,輕輕吻了吻。
宋庭譽被蹭地眼睛眯起。
「……隨便怎麼辦了?」他低低重複一遍。
「嗯。」邢遮盡回道,長臂伸出,一把攬住了他的腰。
宋庭譽便感到重心不穩,膝彎便被抄了起來。
「隨便怎麼辦——是生是死,自生自滅。」
邢遮盡啟唇,說出這幾字時聲音冷若寒風。
顥碭被打得半殘,無人照料,讓他獨自一人,最後的結果無非就是那麼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