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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4:36:27 作者: 降噪丸子頭
爾朱華英低聲囑咐了女使幾句,等得玫瑰飲上來了,她殷勤地給崔檀令倒了一杯:「妹妹,喝點兒吧,甜滋滋的,你喝了肯定喜歡。」
她是好意,崔檀令心中再鬱卒,也不會朝自家人發火,便接過去喝了幾口。
不得不說這玫瑰飲的確有些平心靜氣的效果,她喝了一些,原本隱隱躁鬱的內心也平靜了下來,有心思去挑那些傳言的漏洞了。
「阿嫂觀那人,如何?」
爾朱華英連忙道:「自然沒有咱們妹妹國色天香!」
崔檀令有些好笑:「我是問阿嫂,那人面色如何,手上可有繭?穿著打扮又如何,身邊兒可有女使隨從陪伴?」
這時候瞳哥兒被乳母牽著過來了,盧夫人揮退了奴僕,將軟乎乎的瞳哥兒抱在腿上:「你慢慢想,不著急。」
瞳哥兒清亮的眼睛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阿娘,最終視線落在顰眉不樂的姑姑身上。
看起來,姑姑更需要瞳哥兒。
於是他慢吞吞地從盧夫人膝上爬了下去,母女仨人只以為他要去一旁的地毯上坐著玩兒,不料他只伸出手拉了拉崔檀令碧青色的裙擺:「姑姑,抱。」
崔檀令面上的微微郁色在見到那雙澄澈乾淨的眼睛時便不見了,她抱起瞳哥兒逗弄了會兒:「瞳哥兒是不是想我了?」
瞳哥兒抿緊了唇,瞧著很有幾分嚴肅。
耳朵尖尖卻悄悄紅了。
爾朱華英想了會兒,才道:「那婦人穿著一般,身上那衣裳瞧著鮮亮,卻是三年前的款式,估摸著是從長安城那些個布莊裡賣剩了又送去其他地方售賣的。她不似一般農民瞧著面黃肌瘦,膚色要白些。」
「只是奴僕什麼的大抵是沒有的。若是有,她們能看著自己主子動手去搶那野菜餅?」爾朱華英想起那鍋野菜餅,哼笑道,「松樂的身手你們是知道的,她學了那麼多年的功夫手上繭子厚著呢,這才敢去鍋里撈餅。那婦人生得嬌弱,還想學著松樂一樣去搶餅……哼,當時被燙得說不出話來,還是我好心,送了她幾個。」
爾朱華英說著說著發現自己好像又偏題了,不由得停了下來,有些無措:「妹妹,你說,還有啥子想知道的?」
崔檀令搖了搖頭。
「其一,若她真是陛下早年娶的妻子,多半也是鄉野村間出生,臉上、手上、身上,都該有勞作的痕跡才是。」崔檀令慢條斯理地拿了碗蜜漬櫻桃餵乖乖坐在她膝上的瞳哥兒吃,爾朱華英心急,可又不好叫兒子別吃了,只得憋屈地等著她慢慢說來,「其二,陛下近年已經發跡,對著髮妻,便是不喜,也會給她配備有奴僕衛兵侍候,怎麼會讓她一個人上路來長安?」
爾朱華英下意識地點頭,可隨即又發問:「妹妹,你咋個覺得那陸峮會給先頭的婆娘準備人伺候呢?」
崔檀令舉著白瓷小勺的手頓了頓。
瞳哥兒張著小嘴等著姑姑投喂,可是他嘴巴都張得有些酸了,姑姑怎麼還不給他吃?
瞳哥兒固執地張開小嘴繼續等。
盧夫人看著臉生得白嫩,偏生就喜歡學著他阿翁、阿耶那般板著個臉的小郎君費勁兒地張著嘴,口水從一旁緩緩滴下……
她抽出絹帕給瞳哥兒擦了擦下巴的口水,對於兒媳提出的問題也有些不解:「是啊,兕奴如何能斷定陛下會做這樣的事?」這世上的薄情郎何其多,盧夫人冷眼看著,那位猛然從位卑者成了上位者的陛下,指不定也是個薄情冷性的。
崔檀令終於記起要給瞳哥兒吃的蜜漬櫻桃,見他嗷嗚一口便咬掉了兩三顆,接過盧夫人的絹帕繼續給他擦下巴的同時,也在想著前些日子盧夫人給她的那些文書。
那上邊兒記載了陸峮從前的生平。
這幾年奚朝風雨飄搖,除了陸峮那支叛軍,其他也不乏地方豪族、官紳侯爵出兵舉義。崔檀令知道,高位者起義,是為了更多的權勢與財富,不同於那些出身便具有優勢的侯爵豪族,陸峮卻是真正從山野里赤膊空拳打出來的。
饒是崔檀令從前對這些會打破她安穩生活的叛軍都生不出好感,可是明白陸峮為何怒而起義的原因時,她沉默了好一瞬。
奚朝官吏橫行,鄉野之中繳付稅銀錢糧時,不看律例,而看官吏心情,往日按例一戶一人該給的糧食稅銀,到了陸峮舊日所居的銅錢村,卻硬生生翻了倍。
沒有那麼多糧食與銀錢?那便拿家中的女人、小孩與略值錢些的農具家具來抵。
崔檀令沒有親眼見過那樣絕望的場面,可僅僅是看著那些冰冷方正的文字,心裡邊兒也覺得難受起來。
在這樣賦稅日重,民不聊生的情況下,沒有陸峮,也會有旁人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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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回憶中醒過神來,崔檀令低頭看看,瞳哥兒板著一張小圓臉又在等她餵。
她餵他吃了最後一些蜜漬櫻桃,面對盧夫人與爾朱華英帶了幾分探尋的目光,只能敷衍過去:「那些人連陛下從前去山上獵過幾頭野豬都能打聽清楚,沒道理娶妻這樣的大事卻沒幾個人知道,要叫那婦人自個兒捅出來。」
盧夫人深思,好似是這麼個道理。
那廂爾朱華英已經開始猛點頭了,還不忘教育瞳哥兒:「瞧你姑姑多聰明,瞳哥兒要多學學你姑姑。腦瓜子要聰明,才有人喜歡。」
瞳哥兒坐直了小身子,嚴肅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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