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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4:35:30 作者: 筱安寧
    她的聲音不緩不急,手還按著被小李氏抓疼了的頭皮,讓人生出一種怪異感。

    最先察覺出的就是香林書,他是讀書人,心思也比一般莊稼漢細膩,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香玉。

    香玉敏感地感覺到一股審視的眼神盯在身上,忙正襟危坐,又道:「嬤嬤,饒了我吧。我真的挑不動那麼重的水桶,再那樣下去我肯定會累死的。」

    「我呸!」大李氏一口唾沫吐在她跟前,罵道:「你個死賤丫頭,好得不學去跟那大嘴媳婦學著嘴碎,我們香家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就是這麼報答的?老頭子,你說句話!」

    老香頭除了好面子,沒多大主見,家裡一切都是大李氏說得算;外面大事只要不壞了面子都按慣例,再解決不了的事他會問小兒子香林書的意見,讀書人嘛,總比泥腿子有見識。

    他睜開耷拉著的眼皮,老臉上的皺紋也少了一些,不緊不慢道:「這桶是你們老爺爺年老時制下的,當時據說花了一吊錢啊。」

    香玉又是一哆嗦,這個死老頭子,兩隻破桶能值一吊錢?欺負她不懂古代的物價嗎,今天下午跟洛蔓兒聊天時已得知這裡也是大明朝,只不過皇帝姓秦,其他的雖然沒問出來,可也知道一吊錢就是一兩銀子,能買近四百斤米呢。

    窮苦人家哪裡吃得起米,就算普通的一年也吃不上幾頓,可這看上去一臉老實的死老頭子竟然一開口一吊錢?她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覺。

    ☆、第021章 賣香玉換銀子?

    第021章 賣香玉換銀子?

    果不其然,老香頭吧唧吧唧地狠抽了兩口老旱菸,吐出一長串的煙氣,嗆得香玉都流眼淚了。

    此時已經有了煙糙,但種植不大,被稱為「呂宋菸」,據說是從南洋那邊傳過來的。一般都是做體力活的人在勞累時抽上一些,解乏。富貴人家是不抽這東西的,沒怎麼加工過的旱菸味實在是不好聞。

    正在香玉想著煙糙時,老香頭開口道:「再過兩月,林書就打算去考童生試了。本來我還想著拿這木桶去換點銀錢的,可這……,唉!」

    大李氏一拍炕桌,厲聲道:「耽誤了林書考試,就是我們老香家的罪人。賣了你也贖不了罪!」

    香玉再次一哆嗦,咬牙忍住,她怕一個忍不住會遭到這家人的毒打。大李氏不說,就她那便宜爹下手打起人來從來不手軟,但這僅限於對香玉。對外人卻像個慫包似的,屬於典型的窩裡橫。而她的大伯一家從來都是冷眼旁觀,不勸不拉,總是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態度。

    邊上的香雪笑道:「我小哥要是考上了童生,那可就是我們老香家的大喜事,是祖宗積德。大哥二哥,你們出去也有面子,那可是童生老爺的哥哥呀。」

    香福林也是香玉的便宜老爹沒聽出這裡面的意思,嘿嘿笑道:「小妹說得對,就是這個理兒。」

    小李氏也張著嘴笑道:「小叔從小讀書就好,這回肯定能高中童生老爺。」

    香林書曾經考過一次童生沒中,那次卻把家裡的銀錢花了個精光。這次又要考,估計打得不是什麼好主意。

    香玉低頭忍著冷意,已經將他們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小李氏剛笑完,大李氏的話就劈頭蓋臉地下來了,「這可是我們老香家的大事!可現在,銀錢呢?老二媳婦你來出?」

    「這,這怎麼叫我出呢?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銀錢可都交公了呀。有的話早就拿出來了。」小李氏總算是說了句好話。

    大李氏的臉色少斂,瞪向香玉道:「這死妮子糟蹋了我們老香家一吊錢呀,那可是我們家林書考童生的錢。」

    一句話讓所人都沒話可說,香玉實在是忍不住了,抬頭道:「不是還有個小木桶?這桶就不值錢了嗎?嬤嬤直說吧,要我怎麼做?」

    「你……你們看?這養不熟的白眼狼,今兒她就是這麼頂我的。唉喲,我心口疼啊。」大李氏捂著胸口躺在了炕上。

    香雪急忙給她順氣,自語道:「還不如把香玉賣了,給小哥換銀子呢。」

    然後,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看大李氏怎麼樣了,仿佛都在思考這話的可能性。

    香玉聽到門外有什麼倒了,發出了很小的聲音,或許這是香芽姐妹嚇住了不小心弄的吧。這個時候沒想到竟是她們對自己還有點憐憫心。而大李氏所謂的心口疼,老香家誰不知道這是她裝病的開始啊。

    香玉看了看她的便宜爹娘,兩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微微皺眉。眼角掃了一眼香林書,他眯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香玉心中冷笑,這位才是最冷血的呢,賣養女為他湊錢讀書好像天經地義一樣。

    她決定了,拿銀子換自由,抬頭說道:「一吊錢是吧?小叔考試還有兩個月吧,這兩個月我想辦法給你們湊。但是我有個條件!」

    眾人很驚奇她說的話,老香頭開口問:」什麼條件?「

    香玉道:「以後我只撿一背簍柴,不挑水了。在我給你們籌錢的時候不要把我賣了。」

    小李氏這才道:「娘,香玉大了還要嫁給木頭呢。」

    大李氏冷哼道:「不是說了嗎?我們家木頭不娶這種水性揚花的女人。」

    一直沒說話的香林書道:「兩個月若是籌不到呢?」

    香玉望過去,只見香林書眼中沒有一絲波動,她心底震驚,這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吧,怎會如此冷血?

    「說啊,要是籌不到又該如何?」香雪此時也開始了賣弄她的學識,冷笑道。

    香玉抬頭,環視一屋子的人。

    香家大房兩口子就像是死的一樣,呆在屋內一角半句話不說;而香福林兩口子卻是低頭不語,目光閃爍間不知在想些什麼;更不要說是老香頭老兩口了,簡直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最後對上香雪那自以為是的眼神,香玉道:「若是兩個月籌不到一吊錢,你們再賣我也不遲啊。反正去鎮上叫人牙子也用不了一個時辰,到時肯定耽誤不了小叔的童生試。」

    「哼!」大李氏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說話。

    大房香祿林兩口子低下了頭,他們想起了自己還有兩個女兒,現在香玉的遭遇會不會是她們女兒以後的遭遇?

    香林書臉上卻是變了色,白中透著青,他覺得受到了侮辱,低聲道:「女誡有云:女子當謙讓恭敬,先人後己,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常若畏懼,是謂卑弱下人也。「

    香玉知道他這是在說自己不懂謙卑,便同樣自語道:「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爭,曲者不能不訟。」

    既然香林書可以斷章以義,她也可以,不就是讀了幾天書嗎?充其量也就是個十五歲的小屁孩,而自己在前世讀的書比他說的話還多。

    「你……」香林書果然無法理解這些話的真正內含,怒目而視,心中卻是震驚無比,這個香玉是讀過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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