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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4:21:21 作者: 葉信言
他一步步走近石棺,拂開帷幔,那熟悉的俏麗身影,再次出現在面前。
季婉輕輕抬眸,秋波流轉間,像第一次見面那樣,露出羞澀又安靜的微笑。
頭疾患發,眼前的都是幻覺。
傅千洛的喉結輕滾了滾,手臂緩緩伸直,一點一點,輕觸到她的衣角。
「婉婉......」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了她。
季婉沒有說話,而是像以往那樣,嬌羞地抬起眸子,抱緊手中的書冊,慌張地小步離開。
「別走......」
聲音落下,幻象中的女子突然頓下腳步,再轉眸時,突地變成了宮內嬪妃的模樣。
她冷冷看著他,眼神幽怨,不苟言笑。
傅千洛嘲諷地勾起唇角,冷冷低笑起來:「我忘記了,你如今已入黃泉。只是遺憾,沒有讓你親眼見到,你所追求的什麼榮華富貴,根本不值一提!那個昏聵的皇帝,早已死在毒藥之下!你若是活著,我......我也定會讓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後悔拋棄了我......」
石棺後,姜青若拼命捂緊了嘴,才勉強讓自己沒有發出聲音。
她突地想起來,當初慕紹提過,傅千洛的頭疾會致幻,性情也會暴躁肆虐。
他方才自言自語,難道是在和幻覺中的季婉說話?
這麼說,他對季婉可謂恨之入骨,日復一日的痛恨折磨,如今簡直堪比走火入魔,已十分瘋狂。
可是,其中還有不對勁的地方。
傅千洛明明已經把畫像獻給永昌帝,他是把季婉送入宮中的幕後推手,之後他便升官加職,官運亨通。
可他為何非但沒有愧疚,還要如此記恨季婉?
姜青若的眼睫震動得輕顫幾下。
難道,這畫像並非是傅千洛親自獻出的,其中還有隱情?
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姜青若思忖片刻,決定試一試。
她緊張地吞了口唾沫,輕呼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悄然拔下頭上的釵環,任長發隨意飄下。
指尖咬破,用鮮血做胭脂,在眉心處點上一顆紅痣。
傅千洛痛苦地閉了閉眸子,再睜開眼時,拂動的帷幔下,那個纖細窈窕的身影再次出現。
她遠遠地站著,輕聲道:「你當初把我的畫像送到宮中,因此,皇上才召我入宮。拜你所賜,入宮之後,我記掛璇兒鬱鬱寡歡,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你還有什麼臉面記恨我?」
傅千洛愣了愣。
每次他到殿中獨坐,季婉從來只是對他微笑或蹙眉,從不肯開口與他說話。
而這回,她卻是開了口。
傅千洛欣喜若狂地走上前去,稍頃後,聽清她的話,腳步又驀然頓在原地。
「婉婉,你在說什麼?」
「我的畫像,是你進獻給皇上的。」姜青若看著他,神色悽慘哀婉。
傅千洛的喉結滾了滾,狹長的眸子眯起,伸出右手手掌,鄭重地指天發誓:「婉婉,你怎能如此誤會我?蒼天為證,我傅千洛這一生,心中唯你一人,又怎會將你送入皇宮?」
姜青若輕眨了眨眸子。
傅千洛的神色不似作偽。
這麼說,那畫像,必定是因其他緣由才被人送到皇上面前。
大約是陰差陽錯一場吧。
姜青若默默輕嘆了口氣,「尚宮監,永昌十二年,你可以自己去看。」
說完,一拂衣袖,趁得帷幔若隱若現地飄來,又迅速躲在了石棺後。
傅千洛踉蹌幾步上前,眼前卻不見了那朝思夢想的影子。
幻覺悄然消失。
他痛苦至極地閉上眸子,不願從方才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拂袖大步離去。
尚宮監的庫房,永昌十二年的畫卷,那幅熟悉的畫作拿在手中,傅千洛不發一言地看著,看了許久,突然用力閉上了眼睛。
錐心之痛,痛苦到蒼白的面孔扭曲。
他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當時他初到上林苑任職,閒暇時,把為季婉畫的畫放在了值房中。
那時上林苑恰巧擔任了為臣子嬪妃畫肖像的職責,也不知是誰,還以為那是秀女的畫像,便將此畫放入了選秀的名冊中,呈給了永昌帝。
所以,季婉進宮後,看他的眼神,總是那樣冷漠幽怨,所以,她要他剝菱角,是在怨恨他,懲罰他......
陰差陽錯,造化弄人。
一腔仇怨化作虛無。
傅千洛的眸底一片猩紅,扔了冠帶佩劍,披散長發,狀若癲狂得大步折返殿中。
與此同時,屬下一路跟隨,軍報接連傳來。
「皇上,府兵快要攻破西城門了,天雄軍頂不住,我們該怎麼辦?」
「皇上,守城的門將被范思危策反,慶州府兵已經攻破了北城門!」
「皇上,整個皇城找遍了,還是沒找到那世子妃的影子,公主死活不肯吐露她的下落!」
「皇上,東都怕是守不住了,咱們快些撤出吧!」
「皇上,此時撤走,尚有一線生機......」
「皇上......」
稟報軍情的聲音被阻擋在殿外,傅千洛面色沉冷,一言未發,置若罔聞。
漸漸地,殿外響起愈來愈近的廝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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