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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4:21:21 作者: 葉信言
陸良玉沒有困意, 抱著她那把寶貝長劍,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門前的條凳上守門。
不過, 直到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看到姜青若還在油燈前細心盤算, 陸良玉一手撐著下巴,轉頭道:「青若姐,你在算什麼?」
「咱們一路上的花費,你這二百兩銀子,得省著些用。」生怕吵醒了香荷和姜璇,姜青若的聲音放得很輕。
「青若姐,我們一定要去昱州嗎?為什麼我們不能去煉縣投奔我兄長?」陸良玉眨了眨眼睛,認真道。
提到陸良埕,姜青若算帳的手微微一頓。
仔細想了片刻後,她搖搖頭,堅決道:「不行。煉縣距離雲州足有兩千里,算算行程,他現在可能才剛到煉縣。況且,去煉縣的路上不太平,據說匪寇很多,還不能走水路,對我們來說也太不安全。就算我們順利到達煉縣,他初到任上,根基未穩,我們幫不了他什麼,還會徒增他的負擔。」
陸良玉性子大大咧咧,沒細想這麼多,但聽姜青若說得有道理,便心服口服地點點頭。
「青若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雲州渡口封鎖,留在這裡根本沒法乘船離開,不過,晚飯時,姜青若同那客棧的掌柜聊過幾句,對方倒給了她一個可行的建議。
「姑娘,你在這裡等下去是肯定沒用的,不如北上慶州,慶州也有水路可走,不過是繞些遠路,多耗費些時日,但總比乾等在這裡強。」
慶州在雲州以北,距離此處三百里,若是趕車上路晝行夜宿的話,不足十天便能到達。
不過,那掌柜還另有提醒:「雲州周縣去年大旱,尤以北邊的縣鄉最為嚴重,所以這路上興許有流民匪寇,不怎麼太平,姑娘要多加小心才好。」
姜青若在油燈下撥拉核算,就是在計算這一路北行再轉道乘船的所需的花費,待算清盤纏足夠時,她輕舒口氣,對陸良玉道:「明日一早,我們先去慶州。」
陸家在慶州有老宅,不過陸良玉自小在雲州長大,並沒有回去過,但聽到慶州的名字,她倒是覺得頗為親切。
在這一眾逃難的女眷中,白婉柔病弱,姜璇年紀還小,香荷沒出過遠門,所以一路出行都是姜青若拿主意。
陸良玉一向信賴她,自然沒什麼異議。
商議已定,姜青若倒頭睡了一覺。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變亮。
簡單用過早飯後,幾人便決定啟程。
白婉柔的咳疾還未見好轉,但她依然掙扎著起身,上了馬車後便靠在車壁上休息,姜璇與香荷一左一右坐著,時時照護著她。
馬車行了十幾里路時,車內有些悶熱,香荷掀開窗簾,好讓白姑娘吹吹涼風,但她下意識轉首向後看去,突然驚愕地瞪大了眼。
雲州城的方向,竟冒出滾滾濃煙,遠遠望去,像盤旋在空中的繚繞黑雲,讓人觸目驚心。
駕車的姜青若聽到香荷的聲音,噓停馬兒,跳下馬車,舉目望了過去。
那是雲州糧倉的方向。
姜青若聽陸良埕說過,雲州糧倉存糧豐富,其中的糧食足夠大雍朝百姓食用三年,不過,可惜得是,即便雲州周邊縣鄉乾旱,那些糧食也未曾施給百姓,因為朝廷有令,要將此糧留做建築行宮與挖河修渠勞工的口糧。
現在,糧倉突然起火,只有一個可能——雲州府兵不敵叛軍,又不願糧食落入叛軍之手,索性一把火全部燒了。
雲州很快就會落入竇重山手中了。
饒是早已有了準備,但親眼看到這種景象,姜青若的心頭依然沉甸甸的。
幾個姑娘下了車,靜靜地望著雲州方向,一時誰也沒有出言。
片刻後,香荷突地捂嘴哭了出來。
「小姐,姜府會怎麼樣?他們會不會把咱們的院子一把火燒了......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家?」
陸良玉抹了一把淚,無力地比劃幾下手中的長劍,恨恨道:「若是陸府少了一草一木,我就用這把劍砍了竇重山的狗頭!」
事到如今,沒什麼好說的,只能慶幸她們及時從雲州逃了出來,不然,就她們這些孤身女子,若是落入叛軍手裡,後果如何,簡直不敢想像。
姜青若狠狠抹了把臉,沉聲道:「別哭了,都上車,咱們早些趕到慶州才是正經!」
悲憤的心情在顛簸前行中漸漸平復。
不過,三日後,她們遇到了更嚴峻的問題。
那掌柜所言不虛,越往北走,路上的人便越多。
這些人不是像她們一樣帶足盤纏趕車去往別州的百姓,而是拄著乾裂的樹枝,一個個破衣爛衫,扛著乾癟的包袱,臉色焦枯的流民。
馬車混入人流之中,看上去格格不入。
這些流民應當餓極了,頻頻望向她們的馬車。
車裡還有許多烙餅乾糧,但這是她們去往慶州所帶的口糧,若是分給流民,那她們就得餓肚子。
姜青若捏著韁繩,心中一時百味雜陳。
她們如今情況不妙,能力有限,根本救不了其他人,只能硬著心腸對這些流民飢餓的眼神視而不見。
還是加快速度,跑到這些流民隊伍的前面去。
眼不見心不煩,不要給自己再添補煩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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