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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4:21:21 作者: 葉信言
姜姑娘性情良善,又聰明機靈,當初自己慘被踏在馬蹄之下,幸虧姜姑娘及時相救,雖不清楚為何她對自己的態度有時並不友好,但白婉柔莫名對她十分信任。
對一個僅僅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她就能做到毫不猶豫出手相救,更何況是有數年相識情誼的鄰家兄長呢?
白婉柔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姜青若的,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會去阻止她。
雖說兩人的婚約已經不作數,但白婉柔希望陸良埕能順利平安,長歲無憂。
在知曉他諫言之後,白婉柔已經清楚,當初他要與自己退婚,便是擔心他諫言之後會牽連她。
她怎麼會害怕被他牽連?
青若一定能想法子救他的,最壞的結果,興許是流放、充軍,如果他願意的話,她情願陪他去吃苦......
「郎君,老夫人最近染了風寒,身體抱恙,」白婉柔回過神來,抿了抿唇,輕聲道,「良玉在照看老夫人,老夫人一直念叨著,想要見你一面。」
不能在祖母病榻之前侍奉,陸良埕已經十分自責。
聽到這話,他深吸一口氣,微微別過臉去,似在平復胸中波濤洶湧般的情緒。
不忍告訴他陸老夫人行將就木的事,但白婉柔看得出來他對祖母的愧疚之意。
「所以,就讓姜姑娘去試一試吧,你、我,都勸不住她的,」白婉柔定定地看著他,柔聲勸道,「陸郎君,若來得及,你......還可以為陸老夫人送湯奉藥。」
陸良埕痛苦地閉了閉眸子,復又睜開。
終是被世間情誼牽絆,那一雙鳳眸中做不到了無波瀾。
監房中是落針可聞的沉默。
片刻後,白婉柔拿過酒壺,慢慢倒起酒來。
酒水緩緩流入盞底,女子溫柔的話語隨之響起。
「我父親與郎君一樣,也是個秉性剛直,清正無私的人,」白婉柔垂眸凝視著漸滿的酒盞,似在回憶自己的過往,「昱州富庶,官場更是錯綜複雜。當年,我父親查清昱州賦稅,發現官商勾結,官員貪污受賄、中飽私囊者眾多,後來父親向皇上上書,彈劾上百位昱州官員......」
這些事,從沒聽對方提過,陸良埕不由皺眉道:「白伯父此舉,結果如何?」
「昱州官員上下庇護,皇上當時醉心於徵用勞工修建河道,根本無心徹查,父親諫言無果,心中煩悶,幾年之後,鬱鬱而終,」白婉柔將酒盞遞到陸良埕面前,抬眸看著他,輕聲道,「父親臨終之前曾對我說,若先帝在時,直言上諫尚可有效,而如今......我見識短淺,但也有一句肺腑之言相告,君主不賢明,臣子有枉死。郎君此舉,不過是史書上的寥寥數筆,雖令人唏噓感嘆,卻並不能挽大廈於將傾......郎君不必以命相博,那些汲汲營營曲意逢迎者活得安好,而如郎君這般為民請命者卻為何要捨棄性命?試想,若以後世道生亂,郎君這樣心繫生民之命的人,才是百姓之福,郎君活著,才能免遭生靈塗炭,為百姓做更多的事......」
白婉柔一貫是個溫柔嬌弱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模樣,誰知竟會說出這樣振聾發聵的話來。
陸良埕看著她溫潤的水眸,不由怔愣住,久久未發一言。
「姜姑娘會想辦法去救郎君,如果事情真有轉機,還請郎君抓住機會,莫要再執著於諫言一事,」看他似有所觸動,白婉柔輕聲道,「出了監房,我與良玉都會等著郎君,陸老夫人......也在等著見郎君一面。」
沉默片刻,陸良埕端過她倒的酒,猛地一口飲盡。
「白姑娘的話,我會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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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雖得盛寵,但皇上因竇重山意欲造反的事憂心,已經冷落了她兩日。
當日竇重山尚在行宮時,曾通過夏忠送了她兩顆稀有的東珠,虞美人擔心此事暴露,於是召了夏忠來問。
夏忠巧言安慰:「朝中近臣,誰沒有收過安州的禮,就連娘娘進宮之前,乾爹也收過他送的赤金鳳凰......雖收了他的東珠,娘娘倒不必憂心。」
虞美人對朝中之事尚不清楚,聽到夏忠的話,略定了定心,問道:「那竇重山造反之事,到底會怎樣處置?」
李德順貼身侍奉永昌帝,夏忠也不離左右,因此御書殿的對策,他比旁人都清楚。
「竇大人私自逃回安州後,痛定思痛,悔不當初,今日已經差人遞來了認罪的摺子,稱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有了不臣之心,只等皇上發落......皇上已下諭旨,命天雄軍中郎將率人前去安州,押回竇重山。想來數日後,竇重山人頭落地,這叛亂之事便算是了結了。」
既然竇重山認罪,朝中也已差人去捉拿,永昌帝心頭的重石落地,今晚總會到她殿中來。
想到這兒,虞美人的心情愉悅起來,忙喚宮婢挑了輕薄顯身段的錦裙來,又描眉塗脂,撥弄琴弦,專等著永昌帝駕到。
宮燈燃起,更漏聲聲,等了許久也不見永昌帝的影子。
虞美人打發了宮婢去殿外候著,半柱香後,宮婢神色匆忙地回稟,說永昌帝去了另一位美人的寢殿。
虞美人跌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垂淚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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