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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3:55:11 作者: 九月時五
小宮女站在後頭替她綰髮,長發絞在一起,編成一個燕尾髻,發尾綴著點翠蝙蝠珠花,細密的碎珠流蘇自髮髻垂直肩頭,耳上戴著碩大的東珠耳墜,手腕上是明澈似潭水的祖母綠手鐲。
奢華精緻的釵環首飾無一不彰顯著她的尊貴身份。
皇后坐在鏡子前發呆,她的頭髮里已經有幾根白髮了。
腦子裡一直迴響著董嬤嬤的話。
娘娘,您是中宮,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不知道多少人虎視眈眈盯著這個位置呢!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再得一個嫡子傍身,有了兒子才能坐穩後位,才能震懾後宮。
一個沒有兒子的皇后,就是沒牙的老虎,就是殘跛的猛獸。
要為三公主考慮,沒有兄弟扶持,往後她的日子不好過,撫蒙聯姻的時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嫡子,嫡子。」皇后在心裡默默沉吟,閉了閉眼睛,她真的急需要一個嫡出的阿哥來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威勢。
小宮女把最後一縷頭髮纏繞成一朵花,用短釵固定在耳邊,就像一朵真花一般精巧美麗。
皇后咬著唇思忖道:「去請皇上下朝後來用早膳吧!」
梳頭的小宮女一聽就愣了,娘娘這是,想通了?不再把皇上往外推了?
小宮女立刻屈了個身,喜滋滋道:「奴才知道了。」
弘曆下了朝,長春宮的趙太監立在門口,見他出來忙打了個千兒請安,恭敬道:「奴才給皇上請安,皇后娘娘請您去用早膳呢!」
弘曆掃了他一眼,看得趙太監把頭低的更厲害了。
收回眼神,淡淡道:「朕知道了。」
皇后畢竟是皇后,他不會不給皇后這個面子。
進了長春宮,皇后一早就等在門口了,眉眼帶著笑迎上來,想要挽他的胳膊,弘曆卻偏了身子直接進去。
皇后臉色有些不自在,邁著步子跟進去。
飯桌上擺著的都是精巧點心,湯湯水水也不少。
皇后小心翼翼的陪著吃,一頓飯吃完,兩個人也沒說什麼話。
等弘曆站起來準備走的時候,皇后才終於坐不住了,忍著內心的急切,儀態得體地放下筷子,帶著笑臉問道:「皇上晚上過來用膳嗎?」
晚上來,可就不止用膳了!
半晌沒應答。
皇后的臉快要繃不住了,心裡翻湧著酸澀,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皇后已經失望地低下頭的時候,頭頂才傳來弘曆低沉的聲音,「晚上,朕過來看你。」
皇后眼神一動,抬起頭看他,怔怔道:「皇上。」面色一喜,還欲說些什麼。
可弘曆已經不聽她說了,撂下一句「皇后好好用膳吧。」便直接走了。
皇后心如刀絞,她的心痛不是因為弘曆,是因為永璉。
她又想起她的兒子了,在這樣舉步維艱的難堪時候,她想起永璉,想起她那乖巧懂事的兒子。
她多年不爭寵,不去討好丈夫,卻依舊能過得安然自若穩如泰山,那是因為她有永璉,如今她的兒子沒了,這一切都成泡影了。
在她小心謹慎奉承時,在她尷尬焦慮恭順時,就抑制不住的想永璉。
她突然就覺得自己處境艱難。
年級漸長,容顏老去,既無寵愛,又無嫡子,只有皇后的名分。
像浮萍,像獨木。
有些心慌,急忙忙按住自己的心口,不要去想這些,她是皇后啊,母儀天下的皇后,她的弟弟是朝中重臣,她的阿瑪曾位極人臣,富察家更是鐘鳴鼎食延續百年的勛貴家族。
皇后不住的在心裡提醒自己,她什麼都有,她是皇后,她的背後有她的家族,她還有慧寧。
可她還是心神不穩。
弘曆在養心殿裡踱著步子思索,他知道皇后心急的是孩子,縱然之前對皇后有憐惜,可皇后這樣的舉動,讓他覺得像是利用。
為了能有一個嫡子穩固地位而來討好他,等皇后再生一個阿哥出來,就又開始冷漠如冰。
弘曆凝思許久,終是嘆口氣,唉,畢竟是皇后,畢竟是他的髮妻。
畢竟,是富察家的女兒。
*
中宮復寵,六宮中言語頗多。
三月後,長春宮傳出喜訊,皇后再度有孕,事是喜事,可聽到旁人耳朵里,卻未必高興。
如純妃,如嘉嬪,都是有阿哥的嬪妃,若是中宮無子,她們的孩子自然可以往上爭一爭,可一旦皇后生下嫡子,她們所生的阿哥就大打折扣了。
然而這一胎懷得太突然,連皇后自己都吃了一驚,她沒想到會這麼快,皇后覺得,或許冥冥之中,是永璉在保佑她。
她近日總夢到永璉,皇后有些迷惘,她覺得腹中的這個孩子,是永璉轉世投胎又來做她的孩子了。
雖如願懷上了孩子,但她的心情卻一直壓抑,太醫說她身體虛空,不適宜生育,這個孩子難足月,把她嚇壞了,她是怕極了再生一個羸弱養不大的孩子,怕極了再體會一次喪子之痛。
她追問太醫她的身子究竟怎麼樣,能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可那些太醫都是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實話,只說不要多思多慮,若是好好調養也未必不能足月。
模稜兩可的回答,揪心!反而讓她越想越多,越想越雜,難以靜心。
皇后心事重重,外頭進來人稟報,說是魏貴人來了,她不由得皺眉,十分不解,魏貴人,她來做什麼?她們倆素日可沒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