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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7:21:45 作者: 寡人的包子鋪
    跛子一直閉眼裝睡,閨女尚跪著,他哪裡放心睡覺?平日裡不見她對麻雀多上心,今兒個也不知哪來的這麼大的氣性。

    也不知寶珠的臉消腫了沒有,玉蘭還是不靠譜,喊她給孩子抹藥,她倒好,丟下飯碗就不管了;跪了這麼長時間,膝蓋哪裡遭得住啊?寶珠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苦,明天肯定要這痛那疼的了……

    跛子的思緒像打亂的毛線團,這卷卷,那串串,靠著這點胡亂的念頭,才無數次打消了「委曲求全」的念頭。

    過了零點,困意來襲,寶珠不由自主地靠著花花躺下,也顧不上它身上烘臭的味道了,軟軟的身體起碼比梆硬的地板來得強。

    睡意朦朧間,她的腦中還不斷迴蕩著,我就睡一會兒,我沒錯,我不服等話。

    跛子正打算將寶珠抱上床。

    寶珠忽得被一陣「咔咔」的磚石轉動聲吵醒,她一眼朝聲源處看去,只見,挨著床的那堵外牆,正肉眼可見地在來回晃動著!

    寶珠指著牆面驚呼道:「爹,牆要倒了!」

    跛子也看見了,立刻喚醒了家人,他抱著寶珠,鄭玉蘭抱著小傑,小麗和招娣跟在後頭,一家人迅速躲到了走廊上。

    轉瞬間,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牆面被風砸出了一塊大窟窿,磚石泥塊盡數掉落在床上,壓出了一座小山包。

    這若是砸在人的身上,不被砸死也得去了半條命啊!要不是寶珠被罰跪,熟睡中的一家人哪能注意到這微末的動靜啊!

    夫妻倆一陣後怕,哪還敢住自家旁的房間,帶著孩子們便上芬兒家去了。

    許是睡得沉,跛子敲了好一會兒的門,芬兒家才有人來。詢問清楚了來意後,他們皆是震驚,連忙招呼著一家人進屋。

    芬兒家小,只有一間廚房和一間臥房,臥房裡並排放著兩張床,已經占據了「半壁江山」,平常他們家裡人都擠在這睡。

    今晚多了跛子一家,自然是睡不下了,於是婦女兒童們被安排在床上睡,兩個男人則去廚房打地鋪。

    外頭風雨大作,狂風從門縫、窗戶縫、瓦片縫等處漏了進來,點起的蠟燭屢次被吹滅了,四周黑漆漆的,兩人便摸著黑上了廚房。

    兩人躺下沒多久,寶珠便跟來了。

    「爹,我餓。」

    聞言,芬兒他爹立刻從櫥櫃中拿出了吃的:「餓了是吧?吃桃酥餅。」

    白布中包著三塊桃酥餅,他給了寶珠兩塊。

    「謝謝叔。」

    寶珠接過桃酥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餅很是酥脆,帶著核桃與奶香味,咬上一口不用手掌托住的話,非得掉得滿地都是渣渣。

    三兩下吃完了,寶珠回味無窮地舔了舔嘴唇,她不願意回去,於是跛子就由著她挨著自己睡。

    地上又涼又硬,只鋪了層簡陋的涼蓆,於是父女倆「無燭夜談」了起來。

    跛子:「腳麻不麻,疼不疼?」

    寶珠:「剛才像針扎了一樣,現在好了,就是膝蓋還有點疼。」

    「爹給你揉揉。」跛子給寶珠揉著腿,在黑暗中待久了,逐漸有了點視野,他看清了寶珠臉頰上未褪的紅手印後,後悔且心疼,於是又借了紅花油給她揉臉。

    如此一番,寶珠倒是心情複雜地哭了。

    跛子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弟弟有錯,你身為姐姐,可以教訓他,但是一定要注意分寸,以後不能再下重手了知道嗎?」

    寶珠吸著鼻子點頭:「知道了,我,我以後不把他當仇家了。」

    雙颱風雷霆萬鈞,排山倒海的幾乎要把全世界掀翻,到處雞鳴犬吠,仿佛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芬兒家的瓦片被吹飛了好幾塊,屋裡四處響著「啪嗒」的漏雨聲,已經是凌晨三點,懨懨欲睡下,眾人終是相繼入夢。

    早上七點,颱風停了。

    雨還在下,風已經小了不少,於是男人們被安排在田地里「搶險救災」,女人們則收拾著家裡的狼藉。

    受於超強風力的影響,幾百畝的水稻集體倒伏,好在沿海地區為應對颱風,選的稻苗皆為低稈品種,因此莖幹折斷的情況並不多。

    水稻能夠自我調整,若是倒伏嚴重,需要人工幫扶,反之無需處理,過段時間稻身便能自動翹起。

    最重要的便是開溝排水了,特別是倒伏過的水稻田,後期要控制灌水量,保證稻田無積水,否則水稻遭受二次傷害的話,容易泡爛了根部,還得積極施肥,增強水稻的抗逆性。

    汪隊長組織著村民爭分奪秒,跛子喊上幾人,上倉庫里把排灌運輸船搬出,到處都是汲汲忙忙,埋頭苦幹的身影。

    午間休息時,一則噩耗傳來了——

    老單身漢陳依伯的房屋倒塌,八十幾歲死於非命!

    房屋很小,不到三十平,通體木頭構造,當初還是汪隊長組織群眾替他建造的。

    大夥顧不上吃飯,拎上鋤頭,將屍體挖了出來。

    陳依伯衣褲破爛,渾身沾滿了髒污的泥土和木頭碎屑,屍身卻很完整。他臉色鐵青,閉著雙眼,嘴唇微張,表情很是安詳,想來是在熟睡中被砸死的,並未遭受太大的苦痛。

    屍體被抬至擔架上,送到了祠堂中。

    玉河村祖先的排位都安在這,神龕上早晚點著長明燈,外圍拉上了厚重的帘子,檀香味久繞不散,外邊天光大亮,內圍都是朦朧的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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