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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7:23:10 作者: 麥田雪人
    冬樹的心重重墜了下去,砸在了玻璃碎片上一樣砭骨的疼痛。她終於轉了身,向著電梯口走去,到了電梯口,卻忘了按數字。

    封年將數字按下,兩人站在電梯裡沒有說話。在電梯下降的過程中,有人進來了,都是劇組的人,下樓去買些東西。

    劇組的人看到了封年,便和他打了招呼。

    封年悄悄挪了位置,將冬樹的身影蓋住,她現在情緒不對,最好不要和其他人接觸。

    是該讓冬樹姐回房間的,但看著她這個樣子,封年實在擔心。

    他微微低頭,看冬樹姐現在的樣子,他個子高,只看到她嘴唇有些發白,全身沒了力氣。

    是朋友啊,冬樹姐接那個叫媚媚的女孩來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朋友啊。

    那她現在會是什麼滋味?

    封年看著發亮的電梯按鍵,有些記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有過這種感覺了。

    哦,有些印象了,大概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學校組織了繪畫比賽,那時候封年正在學畫畫,因此認真畫了一幅畫。他畫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他們一家三口,牽著手去了植物園,爸爸還給媽媽頭上插了一朵花。

    這畫現在想來,其實是有些丑的。

    但當時的他覺得美極了。

    學校是很貴的私立學校,肯定不會讓學生們不高興,於是貼心地給每個參賽的學生都頒了獎。有一等獎、二等獎,還有最佳色彩獎,最佳人物獎之類的,人人都有份。

    拿到獎狀之後,他非常想給爸爸看。

    於是他在體育課偷偷跑出了學校。

    爸爸說不讓他去公司,但他知道爸爸的公司在什麼地方。

    那時候的封年就很有錢了,他拿著零花錢,上了計程車,去了父親的公司。

    他很聰明,繞過了前台小姐姐,還偷偷登上了去往頂樓的電梯,那裡是父親的辦公室。

    封年當時都想到了父親會怎麼誇他,他美滋滋的,滿臉的笑,然後在門口,被驚慌失措的秘書攔下。同時,他看到了房間裡,父親和一個他沒見過的阿姨手牽著手,溫柔地說話。

    那一天的感覺,大概會和冬樹姐現在有些像?

    他發現了原來父親在法律上不是自己的父親,母親也不是父親的妻子。

    媽媽只是爸爸包養的女人罷了。

    自那天以後,封年便失去了一切對生活的信念。即使後來父親喪偶了,正式娶了他的母親,封年也再也沒有回到過一年級那天之前的狀態。

    很多事情,封年都知道是錯的,但他根本不在意了。

    爸爸是錯的,媽媽也是錯的,導演是錯的,媚媚也是錯的,但他自己本身就是個錯誤,他又有什麼立場呢?

    封年見慣了錯誤的事情,在他所處的世界中,重要的從來都不是道德。

    但他知道,冬樹姐啊,並不是和他們一樣的人。那麼冬樹姐啊,現在到底是什麼想法啊?

    封年按了二樓的按鍵,他覺得冬樹姐現在也許想喝點熱乎乎的甜味飲料。

    二樓的商鋪大多都關門了,但咖啡店還開著,冬樹腦子有些轉不動,她下意識跟著封年坐在了咖啡店的角落裡。

    封年叫了兩杯不含咖啡的熱飲。

    冬樹雙手握住杯壁,熱度慢慢從她的掌心蔓開,她終於回了些神。

    她知道,這並不是很大的事情,甚至在這個行業內是常態。

    很多人都是這麼做的。

    但她仍然覺得難受。那是媚媚啊,那是在混亂的包間裡,平靜地笑著,將她從危機中拯救出來的媚媚啊。

    她真的滿心以為,自己能夠給媚媚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她和封年沉默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她是後天的機票離開,」冬樹終於緩緩開了口:「我們說好了明天一起吃個飯的。」

    「不可能吃了。」封年冷靜地告訴她:「她不會和你吃飯了,冬樹姐。」

    「她是我的朋友。」冬樹只說了這一句,這讓封年更加心疼了。

    「冬樹姐,」封年小聲問:「她做這事,真的把你當過朋友嗎?」

    冬樹大張旗鼓地將媚媚帶了過來,介紹給所有人說,這是她的朋友。然後她的朋友就這樣,當著別人的面,進了導演的房間。

    她這樣干,把冬樹的臉面置於何地?其他人是不是會想,既然謝冬樹的朋友這個樣子,那她應當也是這個樣子的。

    「你把她當朋友,」封年總結:「我看她是把你當跳板,覺得你用處沒有導演大,就不要你了。」

    冬樹低了頭,他們沒有再說話,安安靜靜地喝完了熱飲,便各自回了房間。

    這一晚,冬樹睡得很難受,早上在鬧鐘響之前便清醒了。

    她上樓去了媚媚的房間,敲了房門,在隔壁空房間裡打掃衛生的阿姨探出頭來:「這個客人退房啦。」

    「阿姨,什麼時候啊?」

    「挺早的,」阿姨想了想:「走了得一個多小時了。」

    而冬樹和媚媚約好的出發前一起吃的飯,她果然沒有來。

    封年挺擔心冬樹的,他告訴了冬樹媚媚現在的情況:「住到另外一個酒店去了……和導演一起去的。」

    媚媚沒有上明天的飛機,為了避開他們,媚媚和導演搬走了。

    此後,導演照常去片場拍戲,和之前一樣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和導演相識多年、私交甚好的幾個工作人員有時候會和導演開玩笑:「呦,精神了不少啊,有人照顧就是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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