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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8:23 作者: 張早更
胡狼吃痛, 又被它猛扇了幾下, 下意識鬆開。
然而, 只是暫時脫離危險, 一隻翅膀受傷的信鴿,能逃到哪裡?
老天似乎決定要讓它活下來。
一隻同類從天而降, 正落在胡狼嘴巴,它身上沒多少毛了,能看到粉紅的肉,肚子有一道猙獰的口子,鮮紅的血肉翻滾在外,它是從鷹嘴裡逃出來的。
奄奄一息的同類看到了它,用最後一絲力氣喃喃說了聲:「跑。」
跑!
它已經不行了,即使沒有胡狼,開膛破肚的傷口,也活不了多久。
同為鴿子,它知道,此刻所有的同類都只有一個信念——回家,回到親人的身邊。
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同類爭取了逃生的機會。
不知道多久沒用餐的胡狼狼吞虎咽,很快,只剩條仍在微微顫抖的爪子,它停住了,那爪子上,有個牙齒咬不動的金屬環。
迎著陽光熠熠發光的腳環,刻著英文加數字的代碼。
Chn,是它生活的這片國度。
20XX,那一年它出生,16,它所在省份的信鴿協會代碼,剩餘數字,則是它的身份證號,獨一無二的數字。
胡狼乾脆利落把爪子咬成兩截,吐掉沾滿鮮血沒法吃的腳環。
一隻信鴿顯然不夠吃,它這才想起,還有隻被咬傷翅膀的。
灌木叢以前是片早已乾涸的窪地,水沒了,風乾的大片灌木叢成為難得的棲息地。
信鴿不敢回頭,鑽進灌木叢狂奔,堅硬的木刺帶走一片又一片柔軟的羽毛,滾燙砂石上,鮮血一滴滴灑落,好在,它的體型夠小,可以緊貼地面,好在胡狼忌憚木刺。
不知道多了多久,它一頭撞進個柔軟的懷抱。
一雙長滿濃密絨毛的粗壯大腿,像老鷹,但沒有老鷹鋒利的爪子,它的爪是黑色的三瓣,並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像驢蹄子。
這是什麼?
信鴿驚恐抬頭,等看清長相,不那麼怕了。
是只鳥,像雞,也像只肥胖的鴿子,它脖子上的黃色羽毛比沙子深一些,像圍了條漂亮的圍脖,身上的羽毛像之前的沙蛇胡狼,黃色為主,夾雜著黑色的小圓點。
它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信鴿,似乎在努力辨認什麼。
沒等信鴿反應過來,沙雞張開帶著沙子氣息的溫暖懷抱,緊緊把它摟入懷裡,心疼道:「小可憐,你是誰家寶寶?你的爸爸媽媽呢?」
寶寶?
信鴿想解釋,但又不想放過這救命的機會。
天空傳來熟悉的聲音,又一隻沙雞飛來了,它更大,羽毛更濃密,尤其雙爪,粗壯的仿佛能撐裂大地。
信鴿聞到濕潤的氣息。
是水,怎麼會有水的氣息?
它抬頭,目光急切看向天空飛來的沙雞,水的氣息來自它胸前黑色的羽毛。
沙雞似乎看到了它的渴望,飛到它頭——轉了個圈,不知為啥飛走了。
這時,摟著它的沙雞媽媽輕輕喊道:「老公,你真箇大瞎子,我在這裡呢,你看不到嗎?」
沙雞爸爸鎖定了聲音方向,剛飛近,劈頭蓋臉的濕潤氣息把信鴿包圍。
「老婆,我回來了。」沙雞爸爸挺挺結實的胸脯,自豪道:「我帶了很多水。」
說完它看到了信鴿,疑惑道:「這誰家的孩子,怎麼長的怪怪的。」
「不知道,剛撿到的。」沙雞媽媽推開湊到眼前濕漉漉的胸脯,「我不渴,趕快先給孩子餵水。」
沙雞爸爸胸口黑色羽毛很特殊,像沾滿水的海綿,不用用力,輕輕一擠就滴答滑落。
信鴿哪還顧得了別的,一頭扎進去,幾乎用生命喝了個痛快。
沙雞的眼神不太好,患有嚴重的夜盲症,尤其到了晚上,兩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到,但它們擁有極其靈敏的聽力。
沙雞媽媽長在羽毛里的小耳朵輕輕動了下:「有胡狼來了,老公,你帶著寶寶躲起來,我把它引走。」
沙漠水源何等珍貴,為了尋找水源,沙雞爸爸每天要飛行幾十公里,再帶著回來,早累壞了。
不等信鴿勸阻,沙雞媽媽高高飛起,飛向正循著血腥味追來的胡狼。
「咕咕咕咯咯咯。」
「你這隻騷狼,來啊來啊,有本事吃了我。」
「哇哇哇。」
長著一張兇狠陰險、活像個大反派臉的胡狼叫聲像小孩哭泣。
灌木叢中沙塵飛揚,狼毛雞毛亂飛,聲音漸漸遠去。
過了沒多久,沙雞媽媽披頭散毛的回來了,雖然看起來狼狽,但胡狼成功被它引走。
就這樣,信鴿被眼神不好的沙雞夫婦收留。
每天天剛亮,沙雞爸爸飛向幾十公里之外的水源,它和胡狼周旋,和禿鷲拉扯,帶回滿滿一胸脯的珍貴水源。
那水,帶著泥土的濃濃腥味,和信鴿之前每天喝的純淨水完全沒法比。
但比生命還珍貴。
沙雞媽媽是個過日子的好手,知道哪裡有草籽,哪裡有可以果腹的嫩芽。
信鴿後來告訴了它們自己的來歷。
沙雞媽媽和沙雞爸爸感動的稀里嘩啦,以至於哭的都口渴了,然後,對它更好了。
傷勢半個多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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