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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另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立刻反駁:「什麼了不起!萬歲爺身邊的?還不是被踢出乾清宮了!但凡是得寵的,也不會上咱們這兒來!」
嬌滴滴象是瞥了撇嘴,道:「哼!什麼伺候!咱府里也不缺伺候的人,萬歲爺怎麼平白想著另外打發個人來?還巴巴地遣李諳達送來。這李諳達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等閒人也勞動不了他呀!沒見他臨走沖湘吟姑娘說的『好自為之』嗎?敢情萬歲業派人伺候是面情上的事兒,這實底下怕是讓她看死了咱們爺!可憐咱們爺還一片痴心地只是念著呢!」
陰陽怪氣恍然大悟:「我說呢!這萬歲爺還真是高,單單派這個主兒來,擺明了是狐媚著爺不提防呢!」
嬌滴滴又得意地說:「誰說的?你不見爺將她遠遠兒打發到這聽雨軒,根本不叫她伺候嗎?只礙著她是萬歲爺的旨意送來的,客客氣氣晾著她唄!我跟你說,昨晚爺……」
……
後面許多幸災樂禍趁願的話我都沒有聽下去,只心下一片冰冷:原來十三竟當我是他府上那些眼線中的一員!所不同的,是皇上下旨送來的。這一來,他冷淡疏離的眼神,拒人千里之外的言行,全都變得有理可循了。沒想到我在他心目中竟是這樣的人!我拼死要爭的相依相守竟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如此不堪一擊!好!愛新覺羅·胤祥,我算是白認識你了!
我繞過聽雨軒,昏昏沉沉地轉到湖邊,呆呆看著那片殘荷,不辨方向地隨意沿著湖邊往前走,忽地從樹後轉出一個人,我也不去看那是誰,只避了避便又往前走,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又抬頭看看那個抓住我的人,突然覺得很可笑:我想見他的時候,他避而不見;現在我不想再見到他了,他卻又跑來抓住我!真像一部蹩腳的肥皂劇。
這麼一打岔,我倒是緩過神來了,立刻掙開了手,退後一步行了個禮:「不知爺在此,擾了爺的雅興,奴婢這就告退,儘量呆在聽雨軒,免得礙眼!」轉身快步回到了聽雨軒,直到確定自己已坐在床沿上,我才覺得背後冷汗涔涔,雙腿酸軟。
怔怔地坐著,腦中一片空白,小心翼翼地不驚動自己,享受著頭腦片刻的寧靜。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現在我最富裕的就是時間,只恍惚覺得有人送飯,天色也慢慢變暗,終至全黑。見小順子在門口張望,抬手叫他過來,要他取一罈子燒刀子酒,說是有用。一時取來,他將酒放下,卻小心地看著我的臉色。這府里恐怕只有這個孩子心中有幾分真正關心我,感激地沖他笑笑,輕聲說:「我沒事,放心吧!」
待小順子走後,我又呆坐半晌,只覺悶得透不過氣來,急急地打開窗子,迎面一陣涼涼的夜風吹得我不覺打了個寒戰,卻是清爽不少。隨手拿了個喝水的大杯子,斟滿了酒,小口小口地喝,品嘗著那辛辣卻香冽的液體,只覺得從喉頭到胃部一路火辣辣、暖融融的,感覺舒服極了。恍惚間好像是二十一世紀的某天下班,有些莫名的感傷,輕輕放著好聽的歌,小口小口抿著杯中的酒,將心中的不快緩緩驅走。一向沒有向人傾訴的習慣,調整自己的方法歷來如此,倔強而脆弱。
醺然薄醉的感覺真好,整個世界的節奏變得輕柔而舒緩,只是沒有那些歌曲,沒關係,不就是歌嗎?我會唱的多了!張口就來!於是唱一個,喝一杯,酒到杯乾,慢慢地都不知道自己在唱些什麼了。
接下來,我覺得自己渾身沒有力氣,躺在那裡頭痛欲裂,時而人事不知,時而略略清醒些,覺得有個人坐在我床邊握著我的手,不斷輕聲叫著我的名字,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有時還往我嘴裡餵一些很難喝的東西。拜託,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酒?!可每每不等我說出口就又昏昏沉沉的了。迷迷糊糊中,一會兒在現代教書,一會兒又在乾清宮當值,過去、現在紛至沓來,讓我幾乎窒息……
「吟兒,吟兒,你要怎樣才肯醒過來?哪怕是恨我怪我,只要醒來就好。吟兒,我知道我不該如此冷淡,可我實在不忍心令你兩難。這些日子你的痛令我幾乎發瘋,我不知道我這樣到底是保護你還是害了你,我只知道,沒有你我生不如死。吟兒,你聽見了嗎?吟兒,求你醒來!吟兒……」至此已是語不成聲,後悔、恐懼、悲痛……都化成聲聲嗚咽。是十三!
還沒來得及想別的,只聽小順子撲通跪下,痛苦地說:「爺,都是奴才該死,奴才不該給湘吟姑娘那些酒,是奴才害了湘吟姑娘!求爺責罰奴才,只好歹保重自己啊!」說著說著,撐不住哭了,嚎啕道:「湘吟姑娘,這些日子爺不吃不喝不睡,日夜守著您,親自伺候您,人都走形了。您就醒醒吧,不然爺怕是也撐不下去了,您是最體貼人的,怎麼就不聽見呢?奴才替爺求您了!」
聽著他倆的話,我心裡又酸又熱又痛又恨……一時辨不清這種種滋味,眼淚卻早已順著眼角紛紛流淌。突然手被十三冰冷的手握緊,聽見他驚喜的叫聲:「吟兒,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接著就手忙腳亂地來擦我的眼淚。
深吸一口氣,我緩緩睜開眼睛,迎面看見一個額上頂發寸許長,雙頰瘦削,滿臉鬍子拉碴,雙眼深陷的憔悴男人,驚喜交集的眼神狂熱無比,一瞬不動地緊盯著我,象是生怕一眨眼,我便會憑空消失。
這短短的一瞬間,我驚異地發現,不爭氣的我心中曾經充滿的冰冷的絕望,在看到胤祥的那一剎開始逐漸消融。
冰釋
我醒來已經三天了,躺在床上無聊之極,打量著這個房間,這是十三的臥室,室內的擺設極其簡潔。一面牆上掛著一柄劍,劍身古意盎然,色澤暗沉,應該是一柄古劍,劍下條几上一隻白瓷瓶插了一株紅梅,嬌艷欲滴。雖然時處隆冬,因為有取暖的火牆,倒是暖洋洋的。伺候的丫頭二妞站在一邊。
二妞是胤祥兩年前在街邊救下的,今年才十一歲,長得眉清目秀的,爹媽病死了,家當在給爹媽治病時就所剩無幾了。爹媽死後,堂叔幫著辦完後事,卻說欠下了十兩銀子的債,硬要將二妞賣入青樓,正在街邊與人牙子糾纏,正巧胤祥路過,便替她出了十兩銀子,怕她小小年紀無法過活,便帶回府,也沒將她當丫頭使喚。後來四爺派人查訪明白了,正式留在胤祥身邊幹些輕省活。這些日子我一直拒絕理會胤祥,就將她派了伺候我,幫我做些零星小事。
二妞告訴我,那天我喝醉了,就趴在桌上睡著了,因為開著窗,這麼吹了一晚上的風,我沒等醒來就直接發燒暈了過去。是小順子不放心,去看了才發現。十三立刻將我抱進他房裡安置,吼著令守門的傳太醫,好在這戴福宗是四爺的門下,自然上心,只是那太醫院卻是勢利,聽說病的是十三爺府上的,都找事由推了,只胡太醫還念舊,二話不說就來了。診了脈,因為十三爺府畢竟不是往日了,來了是要記檔的,不能常來,就開了方子,詳細交代了素常護理的事項才走。
我醒過來後,十三命小順子將我的東西都挪到他臥室的套間,說是便於照看,還說等我好了,他就由我伺候,挪這兒也方便。可是卻遲遲不肯將我搬到套間,於是我仍是睡在十三床上,可是我仍是拒絕跟十三講話。儘管我心裡知道十三當時那樣做是為了不使我為難,但是我還是不想就此原諒他,就沖那兩個妖妖僑僑的女子說的那些個曖昧不清的話,我也不能這麼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