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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探詢地看看十三,他擔憂地悶聲說:「吟兒,今兒來是提醒你仔細著些兒,雖然乾清宮不比別處沒人敢來生事,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上八爺他們寧可繞著些兒,別硬碰硬了。」平白無故地特地跑來跟我說這麼一通莫名其妙的話?我疑惑地看看這兩位,突然想起一廢太子後,康熙曾經令百官推舉太子之事。

    我笑笑,試探道:「十三爺的意思是說八爺今日不比往時,滿朝上下齊聲稱頌,眼見就權傾朝野了,奴婢又得罪過十爺,怕是沒有好日子過了,對嗎?」十三沉著臉點點頭。我又轉向四爺,問:「四爺也有同感?」四爺目光一閃,問:「哦?丫頭,你以為呢?」我淡淡地笑著說:「奴婢只知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又或許保舉八爺的人越多,八爺就越當不了太子呢?」

    四爺臉上仍是清清冷冷的,可身影卻分明微微一顫,盯著我顧自沉思,十三卻是急急地追問:「這話怎麼說?」這康熙猜忌兒子的話我自然是打死都不能說明了,好在這皇宮就是講出身、講血統的地方,普通的宮女太監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這些正牌的龍子鳳孫呢?母以子貴,子以母顯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自小身處宮中,他倆自然沒有理由不信。於是,我笑笑說:「十三爺別急!奴婢先問您:萬歲爺是否曾經說八福晉嫉妒、潑婦?」見十三笑著點頭,我又問:「奴婢再問您:八爺的生母是誰?」十三答得乾脆:「良妃娘娘啊。」

    我賣夠了關子,見四爺也注意地聽著,便正色說:「爺您想:這萬歲爺會認為八福晉是入主後宮、母儀天下的合適人選嗎?會認為良妃娘娘的出身當得起太后之尊嗎?」十三若有所思,緩緩地搖頭,我又接著說:「您說,大清朝會不會允許有這樣的皇太后和皇后?」

    聽了我這番源於康熙詔書,經加工而成的「高論」,十三劍眉一軒,興奮地叫:「四哥……」四爺笑吟吟地止住十三的話頭,說:「好丫頭,竟有這等見識!那你再說說,眼下我和你十三爺該保舉誰做太子呢?」我伸伸舌頭說:「這奴婢可不敢胡說,再說了,爺心裡早就有定見了,不是嗎?」

    無聊地看著滿屋子的書,心裡暗暗失望:康熙博覽群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伸指肌和、外語都有涉獵,標準的學貫中西,可偏偏沒有看小說的愛好!象我這種消受不了高深學問,只愛看小說的淺薄女子就只能望書興嘆了。無聊得緊了,只能翻幾首詩詞看看。那雲珠和明慧儘管也處得熟了,只是她們的性子實在是不苟言笑,於是我身上那一部份的胡鬧嬉笑的細胞也只好繼續休眠了。

    不過,好在她們對我倒是不甚管束,所以我有時有些異想天開之舉也不會招惹麻煩。此刻我正在進行之前沒有完成的「偉大發明」。所謂的「偉大發明」說穿了其實一錢不值----我企圖動手製作胸衣。一直不習慣古代的肚兜那種沒有束縛卻也無所適從的感覺。以前在景陽宮是小宮女一個,月例銀子少得可憐,再說這麼多雙眼睛瞧著,也不好弄這些,誰知道會惹什麼麻煩。可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好歹也算是個女官了,月例銀子多了不說,重要的是現在幾乎沒有人管我。於是那個早就蠢蠢欲動的念頭立刻張牙舞爪了。

    仗著讀書時假期上過一陣子裁剪學習班,我開始動手了剪壞掉無數紙樣後,終於拼裝成功。只是這個時代沒有鬆緊帶、橡皮筋,這項工程的關鍵部分沒有辦法實施,只好暫時擱淺。這幾天我已經想好了用可以抽緊的細繩代替鬆緊帶的辦法,這就大幹起來。

    到了傍晚,我已經作成一個樣品,激動萬分地關上門在小屋試穿,那種久違了的依託感令我如魚得水,在銅鏡中左顧右盼,心花怒放之餘決定再接再厲,多做幾個。取出不同顏色的幾塊絲綢,忙個不亦樂乎。因為已有成功的先例,再動手就輕車熟路了,一會兒就又做好了一個。正專心做第三個時,門開了,原來是雲珠見我沒去吃飯,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見我手上做著針線,說道:「做什麼呢,這麼上心?連飯也不吃了。」說著順手拿過做好的那個,橫看豎看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她一臉疑惑的樣子,我嘻嘻笑著在她耳邊細細地說了。看她漲紅的臉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我笑著推她到房裡的布帘子後:「不信?你試試!」聽著帘子後她窸窸窣窣的換衣聲,揚聲道:「你且不要就除掉,穿上衣服出來。」讓她在屋裡走動幾步細細感受一下,看著她驚喜交集的樣子,我得意地揚揚下巴。

    快樂是要與人分享的,我索性讓雲珠把明慧也找來,體驗過後,明慧臉紅紅地小聲求教。呵呵,好東西就是不一樣,任你如何矜持也抵受不了這樣的誘惑,不得不心折呢!認真地剪了幾套紙樣,教會她們拼接法,三人各自拿針線工作。雲珠邊動手邊搖頭輕笑:「也不知你這腦袋是什麼做的,竟有這般古怪點子!」我笑而不答。

    或許是一起分享過如此私密的快樂,雲珠和明慧也開始時時地到我屋裡走動走動。日子倒是不像以前那樣清清淡淡了。

    禮物

    就在我悠哉游哉地過著清代皇家圖書管理員的清閒生活時,朝局已是風起雲湧。如我所言,百官眾口一詞地舉薦八阿哥為太子,讓康熙觸目驚心,下旨申斥八阿哥居心叵測,連良妃娘娘和八福晉都掃上了,八爺黨的主要勢力撤的撤,罷的罷,一時間風流雲散。也是的,康熙才五十出頭,身板硬朗得很,自然不願早早地退位做太上皇養老。不少兒子對這張寶座虎視眈眈,他心裡很清楚,甚至背著他玩的那些伎倆他也清楚。八爺人稱「八賢王」,籠絡人心的手段自然不差,但這麼百官齊了心的擁戴確實犯了他的大忌。倒霉是當然的!

    於是八爺只能「病了」,連帶著老九和草包也灰溜溜的,滿紫禁城倒是十四風光起來了,據說近來很得康熙寵信。隨後,康熙於四十九年復立太子,是為了平定朝局?抑或是與太子父子情深?恐怕只有老康自己知道了。

    這些絲毫沒有影響御書房。我照舊過著我的清閒日子,趁空將康熙的羊絨衫織好了,外帶一條絨褲,托十三和四爺呈了上去。據來頒賞的李德全說,老康穿著舒服得很,著實誇獎了我一通。終於完了這趟差事,我大大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兒了!

    清早起來心情莫名其妙地好,洗漱之後梳好了髮髻。乾清宮呆得久了,不得不正視梳髮髻和穿花盆底的重要性,在雲珠和明慧無數次強化訓練之後,終於也能像模像樣、乾淨利落地為自己梳妝了。梳了髮髻,整個人固然顯得乾淨利落,有點現代白領幹練的感覺,但仍然喜歡麻花辮的自在。

    對著鏡中的自己做了個鬼臉,打開了窗戶透透氣。今天不是我當值,所以決定出去逛逛,在屋裡蜷縮了一整個冬天,也該出去伸展伸展了。打開門,正要邁出門檻,卻見一個小太監守在門口,見我開門,忙躬身問好:「湘吟姑姑早,有人托奴才將這個交給您。」說著雙手送上一個小小的錦盒和一封書簡。疑惑地打量他一番,很是面善,好像是御書房裡打雜的。可是這深宮之中有誰會這樣給我送東西?見我遲疑,這小太監又說:「此人說算得是姑姑的熟人,姑姑看了信便知。」外頭傳來雲珠的聲音:「小六子,你又上哪兒躲懶去了?」聽這一聲,這小太監將東西往我手上一塞,道:「雲珠姑姑喊了,奴才得趕緊走了。」說著微微躬身,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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