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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整個帳幕除了康熙的咆哮鴉雀無聲,宮女太監早就跪了一地。連日來衣不解帶地照看胤衸,心裡又懸著十三,此時提著的一口氣鬆了下來,早覺得渾身疼痛,跪著倒是比剛才筆管條直地站著省些力氣。在我的印象中康熙的口才一流,今天看來果然名不虛傳。當著這麼些虎視眈眈的阿哥聲色俱厲地發作太子,想必他心中已是失望透頂了:這些年親自手把手□,苦心孤詣,竟□出這麼個不成器的太子!
接過李德全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康熙略略沉吟,半晌方道:「胤禔和胤祥此次擔著統領侍衛護駕的職分,也就罷了,胤禛辦事素來細心沉穩,十八阿哥的後事就交給你了。李德全,起駕。」說罷舉步便向外走,李德全以目示意我也跟著,趕緊起身,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跟著眼前一片漆黑,耳邊聽到一陣驚呼,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夜警
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我醒來了,細看卻發現不是自己的帳幕,急著想起來卻發現渾身沒一絲力氣,門邊傳來素紈驚喜交集的聲音:「唉喲,可算是醒了,幾乎沒嚇死我,好好兒的就暈了,一暈就兩天。」邊說邊麻利地扶我半靠著坐好,拿粥給我喝。
原來那天我這麼暈了,太醫說是憂思過甚,加之疲勞過度,體力不支才暈的,沒什麼大礙,好好睡一覺,醒了吃些東西,開幾服藥調理調理也就是了。康熙便將他大帳邊上的一個小帳幕指給我和素紈,命李德全使人將我們的東西搬過去,讓素紈先照料我幾天,還說我醒了也不必急著當差,好好歇幾天再說。
既然康熙這麼說了,我就樂得讓自己舒服幾天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吃飽肚子後蒙頭大睡,把這幾天缺的覺先補回來再說。等再醒來,帳中已是陰陰的,大概是黃昏了。伸個懶腰,轉頭就看見十三正微笑地看著我,神色間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素紈說,那天我暈倒後,十三不假思索地從阿哥群中一躍而出,抱起我大喊,這兩天來了無數次,每次都呆呆在床邊坐上好久。
看見胤祥這樣,我一骨碌坐起來,沖他皺皺鼻子,說:「哼,臉色這麼不好,還不好好歇著,倒跑來看人家睡覺,把自己搞得這麼憔悴,真傻!」他揉揉我的頭髮,咧開嘴笑了:「又能挖苦人了,這回可是真好了。」說著,放心似的輕輕嘆了口氣,打個哈欠,伸伸懶腰,轉眼間又是神采奕奕,目光炯炯了。沖我笑笑說:「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我也該去當差了。」走到門口又轉身說:「吟兒,好好照顧自己,這些天累壞了。」神色間依依不捨的。
我笑道:「好了,我知道了,當你的差去吧,也真是奇怪了,居然管你叫什麼『俠王』,這麼婆婆媽媽的,哪點兒象『俠』?」他沖我瞪瞪眼睛,可看見我嬉皮笑臉的樣子,也忍不住笑著轉身走了。
這幾天在帳中奉旨修養,也不好意思到草原上晃蕩,憋得快發霉了,這份鬱悶得發狂的感覺,終於在看見十三送來的第一批羊毛線後消失了。
我拿出幾股羊絨線要素紈幫著繞成線球,找出十三給我的竹棒針,估量著十三的身材起了針,決定先織一件西式的毛衣送給十三,連花式都想好了。素紈見了心痒痒的,我就丟給她幾根竹針,一團粗線,讓她自己跟我學著織。於是,時光在我倆的指尖靜靜地流過,等我發現自己的脖子發酸時,已是黃昏了,帳幕里的光線也暗得看不清了。因為絨線太細,一下午的勞作只織成了七八寸長,草草吃了晚飯,我決定出去逛逛。
走出帳幕,看著眼前暗沉沉、輪廓依稀的草原深深呼吸一口帶著青草香的新鮮空氣。多日不見,草原風光依舊醇美似酒,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馬頭琴和著的歌聲,我深深地沉醉了。
沉浸在如歌如畫的美景中,我安閒地轉悠著,嘴裡還輕聲哼著歌,連日來心頭沉重的負擔漸漸雲淡風輕。「好!你竟會唱蒙古長調?」讚嘆中帶著驚異,十四又出現了,剛才好轉的心情又糟糕透頂了。深深呼吸一下,調整好表情,轉身行禮。
「誰教你的?」怎麼這麼三八!這也要問?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臉上仍是微微笑著:「剛才聽遠處牧民唱的,隨意學著哼哼,污了爺的耳了。」
他定定地瞅著我,半晌冷冷地說:「我要是你,今晚就乖乖呆在帳中,決不出來亂走。」心中格登一下----難不成今晚就要上演那一幕著名的「帳幕夜警」?可是十四又是怎麼預先知道的呢?難道是八爺黨從中作了什麼手腳?那麼十三……希望此刻他不在康熙的大帳附近,離這個是非之地越遠越好。
想到這裡,我撒腿就跑向康熙的大帳,連禮也顧不得向十四行。一口氣跑到大帳附近----什麼也沒有,一切平靜得很。暗暗鬆了口氣,正想暗罵十四聳人聽聞,卻見康熙大帳的一壁微微一動,一個白袍人貼在白色帳幕上,剛才匆忙間沒有看清,現在他動了一下,我才看清。這個人影正從縫隙朝里張望。天哪!真有這事!那麼這個人應該就是太子了?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康熙的大帳周圍應該有大批侍衛團團守衛的,怎麼現在卻一個都沒有?只能有一種可能----有人精心策劃,並且是個能讓侍衛聽命的人!
心中亂紛紛的,不敢被他發現,輕輕地移動腳步,企圖儘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惜天不遂人願,有人喝道:「誰?」慌神間總算還明白切不可朝太子的方向哪怕是瞟一眼,儘量當作不知道這事。未及答話,卻聽市斯的省因蘭楊楊、帶著一絲嘲弄意味地響起:「大哥辛苦了,兄弟感佩之至。才剛遇見皇阿瑪身邊的湘吟姑娘,逗她玩,藏了起來,眼瞅著她往這兒找來,滿心想嚇唬她一下,倒被大哥這麼一嗓子叫得不得不出來,不然指不定被當成刺客抓了呢!」轉頭對我嬉笑著說:「湘吟姑娘,你跑得也太慢了,這會兒才到,我都等得快睡著了。」眼中有濃濃的警告,要我小心回答。
於是微微一笑:「爺自小練弓馬,全掛子的武藝,奴婢可拿什麼跟爺比呢!」十四似聽沒聽,衝著我身後驚訝地喊:「唉喲,太子爺也在?臣弟竟沒瞧見,臣弟給您請安了。」說著打一個千兒,起身笑著說:「您窩在那角落裡,莫不是跟臣弟一樣,躲什麼人呢嗎?」
聽著這話,大阿哥看太子的眼神熠熠生光,興奮得不行,就差沒喊一嗓子:可逮著你的小辮子了!看這模樣,這齣戲十四是執行導演,大阿哥是他掌控下的主演,而我則是毛遂自薦的群眾演員!
此刻太子的眼神充滿了不甘與躍躍欲試的狂熱,看來更像是一頭被逼急了的困獸,對十四的問話,他聽而不聞,沖興奮不已的大阿哥微微冷笑,轉身昂然走向康熙的大帳。我想:馬上就會有一場暴風驟雨了,只是十三現在並不在場,又是怎麼捲入這場風波的呢?十四間我沒有預料中的驚魂不定,而是沉思默想,不禁有點意外,轉念一想,冷冷地說:「該來的都躲不過,這會兒你還替人家操什麼心呢?我勸你還是想想自己怎麼脫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