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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十三本就在阿哥中最為高大俊朗,且又極喜騎射,似乎天生就跟馬背有某種默契,此時的他更是顯得搶眼,而與他頗為相似的十四相比之下就沒有十三這份灑脫偉岸。似乎感應到我的注視,十三忽而轉頭看來,正好看見我欣賞的目光,微微一笑,眼中飛揚著欣喜,還帶著一抹寵溺的嘲弄,我毫不客氣地翻翻白眼,十三不禁輕笑出聲。

    感受著十三的溫情,心中升起融融暖意,驀然覺得兩道目光伴著一聲嘲弄的笑聲射來。循著來處望去,竟然是十三身邊不遠處的十四,此刻他臉上雖然掛著笑,可眼中卻有一絲隱隱的怒意,看來剛才一幕他是全看見了。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眼神的事,沒憑沒據的,誰說得清,算不得什麼把柄,只是我奇怪:以他跟八爺黨的關連,自然早就知道我與十三過從甚密,南下安徽辦差後更是盡人皆知,這「眉來眼去」的事也不足為奇啊。再說了,據我所知,他自己也不是什麼非禮勿行的檢點道學先生,他怒個什麼勁兒?未免也管得太寬了!放下窗口帘子,聳聳肩不去理會。

    因為隊伍龐大,行動比較緩慢,走走停停的,好幾天才到行宮,又是一通忙亂才算是安頓下來。胤衸因為年歲尚幼,此次隨行僅僅是為了接受滿清馬上得天下,弓馬騎射不可荒疏的體驗教育而來,主要就是「見習」,實踐倒是次要的,所以康熙和那些年長的阿哥忙著接見前來請見的蒙古各部族王公、首領,跟著的侍從也忙個不停,只幾個小阿哥的隨從倒是清閒。

    不過我心裡倒是覺得這行宮的富麗壯觀,行圍規模的龐大,很好地展示了大清強盛的國力,對於那些蒙古部族來說,也有警誡的意思,讓別有用心的部族能知難而退,打消非分之想,倒不失為是兵不血刃的法子。不由得佩服康熙的心智,不愧為是千古明君啊。

    接見的過場結束後,因為途中勞頓,康熙命都早早安置了。十三來了,跟胤衸玩笑幾句,又指點了一會兒射箭,便坐在我房裡發呆。早在他進來時,我就發現他有點異樣,好像顯得恍恍惚惚,又好像特別亢奮,情緒一直不太平靜,只是他掩藏得很好,現在左右無人,他用來掩飾的笑容便消失了。

    我走到他面前,輕聲問道:「出什麼事兒了?」心裡還疑惑,今天才剛到,那廢太子的事好像不會這麼快就發生吧?十三抬眼望向我,眼眸中似喜似悲:「我見著外公了。」才想起來,十三的外公好像是土謝圖部的大汗,想必今天見駕的時候見著了,但是那樣的場合,祖孫倆應該是沒有機會交談的,十三想必是由此又想起母親,想起自己受兄弟欺辱的童年了。想著,便開口安慰:「要不,找機會跟你外公單獨聊聊?」十三緩緩搖搖頭,苦澀地說:「不成,這時候跟外公私下見面諸多不便。」

    看著十三強自壓抑心中對親人的渴望,心中一陣抽痛:這就是皇家!即便是人世間最平凡的親情,也奢侈得遙不可及,也要排在利害關係之後來考慮,不說十三一個皇子,就算是康熙本人,恐怕也會有這些無奈。這就是貴為天皇貴胄所要付出的代價!康熙每年的行圍除了向蒙古各部族示威、示好之外,一項重要的目的就是平衡各部族的勢力,好讓他們互相牽制,為朝廷爭取發展、富強的時間。此時十三若是私下見他外公,立刻會在各部族中一石激起千層浪,康熙也斷然不會原諒這種錯誤。政治就是這樣,當親情與權利發生衝突時,退讓的永遠時親情。

    這樣的狀況,我也幫不上十三什麼忙,只能挨著他坐著,輕輕靠在他肩上,扶著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裡亂畫,想起以前收到的幾個簡訊,便輕聲說:「有一天,螞蟻得罪了一頭老黃牛,趕緊要逃回家去,黃牛在後面緊追不捨,螞蟻看見前面有一個小洞,立刻鑽了進去,卻將一條腿伸出洞外,說――你猜,它說什麼?」

    「我投降?」

    「不對!」

    看他冥思苦想的樣子,我笑說:「聽好了,它說:這下還不絆你一跟頭?!」十三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好,絆得好!」

    我又說:「還是這隻老黃牛,一天被蛇咬了一口,憤怒至極,又追。可蛇狡猾得很,逃進洞裡不見了。黃牛守在洞口,好容易看見一條蚯蚓出來,便一腳踩住,怒聲喝道――你猜它又說什麼?」

    「那蛇哪裡去了?」我搖搖頭。

    「可曾見到一條蛇?」我又搖搖頭。

    他無奈地也搖搖頭,我得意地笑道:「它說:臭小子,你那混帳老爹呢?快叫他出來!」十三笑著摟過我的肩,將頭埋在我發間,在我耳邊低語:「吟兒,幸好有你!」聲音卻微微輕顫。不願讓他因為被我看穿脆弱而尷尬,我只輕輕靠著他,嘴裡卻說:「那是,像我這等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子可是百年不遇的哦!」

    雖說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可知道噩運即將到來,我還是覺得寢食難安,我第一次討厭自己知道那麼多。輕輕從領口取出我從不離身,即便穿越時空也掛在胸前的玉墜子,小心地掛在十三脖子上:「這是我爺爺給我的,我從不離身。爺爺說,這玉能護佑我健康平安。你也要時時帶著,不許離身,因為我也要你健康平安。」十三看向我的眼睛光采灼灼,緩緩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不是個迷信的人,並不是相信這玉真有護佑我的能力,只因為這是爺爺給的,所以我倍加珍惜,可此刻我卻深深希望這塊玉能不負所托。儘管這份信念不是很確定,但我堅持把這份祝福交給十三,就像爺爺當初交給我一樣。

    看著十三的眼睛,輕聲卻鄭重地再一次說:「一定要答應我,離太子遠遠的!」十三的疑惑在看到我少見的執著後轉為鄭重地應承。我心裡略略鬆了一口氣,我能做的只有這樣了,希望這樣能使十三不至於被那個沒用的倒霉蛋牽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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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麼回事,晉江老是抽風,實在上不去。好容易上來了,更新兩篇,省得各位老大砸我。

    十三番外(二)

    這些日子除了當差,我去得最多的就是景陽宮,倒像是有磁石時時吸引著我過去似的。那塊磁石的名字叫湘吟。

    見湘吟的次數越多,就覺著她與眾不同之處越多:她讀過書,寫一手女子中少見的好字,挺拔、雋秀;她自在、自然,沒有一般女子的矯揉造作;她看人看物的尺度與世俗絕不相同,不如那件狐裘,在她眼裡僅僅並不在乎多麼貴重,只是一件避寒的衣物而已;她對皇權、身份這些在宮中最讓人注目的東西卻沒有那種天經地義的迷信,儘管與別人一般言語謙恭,進退有度,但骨子裡卻有一股子傲氣……總之,越走近她,越覺得她時時令人耳目一新。

    對於我的用心良苦,她並不似一般女子那樣喜出望外,反倒時時避著我,刻意維持彼此的距離,可那日當她覺察到我喪母的傷痛時,卻毫不猶豫地溫柔撫慰、開解我,甚至不顧身份之間的懸殊。除了四哥外,她是第一個讓我感到溫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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