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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轉過一個假山,十三停步轉身,略略皺眉問:「這老十四怎麼也跟那草包似的跟你槓上了?」我苦笑說:「還不是因為那日給德妃娘娘送荷包樣子遇上萬歲爺惹的!十四爺疑心那日是四爺跟你謀劃的一切。真不知他的腦袋裡是怎麼繞的彎兒?!」
十三聽了,也不說話,想是因為十四跟四爺的關係,有些話他也不便說的緣故。見他煩惱,便笑笑岔開話題:「怎麼就找到這兒來了?」十三咧嘴笑笑,在我耳邊悄聲說:「幾日沒見你,想你了呢!」語氣竟像個撒賴的孩子,眼睛都是亮亮的,像是陽光下泡在一汪清水中的雨花石一般,不禁被催眠似的沉溺在這一汪清水中,四周的空氣也漸漸變得溫軟濕潤。
沒過幾天,一年一度的木蘭秋狩又來到了,康熙帶著部分老婆、兒子人等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宮裡一下子安靜了許多,是非也少了,我的日子更為清閒。因為天氣涼了,嘗試過自己研製的羽絨被褥,並沒有異軍突起的鴨絨,想來是因為條件充裕,選材優良的緣故,當然可能也是占了「御賜」的便宜。趕緊精心製作了一套被褥,並配備被套一份,打點仔細,只等康熙回宮就好交差了。
賞賜
轉眼寒冬已至,秋狩也結束了,紫禁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活節奏,仿佛這一切一直都是這樣子,從來未曾有過一時一刻的改變。我又沿著自己的軌道慢慢轉動,日子平平淡淡的,我卻覺得維持這樣平淡的生活也是一種奢侈的幸福----因為康熙四十七年將要來了,這多事之秋啊!
因為已經下過一場大雪,氣候變得乾冷乾冷的,我貢獻的被褥遊戲獲得康熙的讚賞,還命李德全親自帶著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寶到景陽宮賞賜我,還傳口諭:以後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兒不可忘了朕,若缺什麼東西只管到乾清宮找李德全轉奏。天哪!這不就是給了一床鴨絨被嗎?至於給這麼特殊的「待遇」嗎?難不成大清物資匱乏讓這個千古明君也眼皮子淺起來了?看樣子不光是我,李德全似乎也詫異於我這麼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宮女竟有這份「殊榮」吧。雖然他除了宣口諭外沒有多說一個字,可眼睛卻頗為注意地瞅了我幾眼。
謝恩起身後,又給他行了個禮:「勞煩李諳達了,湘吟謝過。」印象中好像記得李德全這身份的太監傳旨也是大有收益的差事,賞賜和孝敬都不會少。可我一個小宮女,根本沒有賞賜的資格,也沒有孝敬的資本,儘管箱子裡有進宮時帶的銀票,可就是不慣這套,所以就不勉強自己了。李德全倒也不介懷,微微一笑:「哪裡,客氣了。」便帶著小太監走了。
心裡納悶,這康熙老頭到底想什麼啊?算是鼓勵創造發明?搖搖頭,不願再想這個題目,反正不當值,就緩步逛出景陽宮,漫無目的地瞎逛。紫禁城一片蕭瑟,也沒什麼看頭,越走越掃興,垂頭喪氣地正要往回走。一眼看見身前十來米遠處站著兩個人,正好笑地看著我----十三和四爺。
行了禮,便聽四爺淡淡地笑問:「怎麼了?丫頭,今兒瞧著像是沒精打采的,又無聊得慌了?」見我點頭,笑意略濃:「既如此,替四爺再做一床被褥如何?」和四爺相處久了,覺得他實在不「冷」,反倒令我覺得家人般溫和,故此在他面前說話也漸漸隨意,卻是更見融洽。聽十三說,即便是在府上對眾位福晉、側福晉也不曾有過如此隨意的溫言笑語。可見但凡是人,都需要有平等的交流,誰都不例外。
思忖片刻,笑說:「這容易,橫豎鴨絨還有的是,只是爺要回答奴婢一個問題。」
四爺笑道:「老十三,這丫頭可是越來越刁鑽古怪了,你可仔細了!」又轉頭向我說:「問吧!」
我想了很久,最後決定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四爺這回的被褥預備給誰?」
四爺一愣:「這重要嗎?」我重重地一點頭,心說:這被褥送了福晉,也等於是送他,他用著好,自然往福晉房裡多走些,也不枉福晉幫我收了這麼些鴨毛。若是直接送了他,讓他今天環肥,明日燕瘦的擁被逍遙,豈不是便宜了他!要是這回是給哪個小老婆預備的,我就慢慢做,讓他等著吧!
四爺說:「前兒額娘說,皇上說起丫頭你心思巧,這被褥是真暖多了,也軟和,不枉了『下旨送鵝毛』。恰你四福晉也在旁,一般說好,額娘好生羨慕,就想著給額娘也被一份。滿意了嗎?丫頭。」
見我笑著點頭,四爺突地問:「那日你十三爺替你跑腿送被褥來,特特兒交待是給福晉的,不是給四爺的。難不成這中間還有講究?」
總不能告訴他實話吧!眼珠子轉了幾圈,才想出一個爛藉口:「這鴨毛是福晉幫奴婢收的,奴婢當然要給福晉一個交待。至於四爺嘛……」
「呵呵,四爺無功,當然不能受你的祿了,對嗎?」四爺接著說,「原本我還納悶,這人人都有了,連小喜子都有了,怎麼老十三竟是沒有?現下我算是明白了,敢情老十三跟我一樣兒。哈哈!」
看著十三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我笑著點頭。卻聽四爺收斂了笑意,正容問道:「丫頭,聽說今兒皇上給你賞賜了?」
我不禁微微一怔,好快的消息!李德全走了才半個多時辰,四爺就知道了。本來是出來繞開這事的,不想又繞回去了。總覺得這事不簡單,四爺也這麼鄭重其事,那就必定有文章,也正色點點頭,說:「才剛李諳達來傳的旨,賞的是一套宮制的文房四寶。」
「旨意怎麼說?」十三的聲音微微透出點急迫,四爺的臉上卻依然是不動聲色。
儘可能一字不錯地轉述旨意,靜立一旁,看他倆凝重的臉色,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十三送我回去時,我將早已做好的被褥取出來交給他。一想到他可能在我做的被褥中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便有種為人作嫁的極度不爽的感覺。見他喜滋滋地伸手欲接,我突然說:「爺聽好了:這是奴婢替爺做的,可不是給旁人做的……」他一愣,繼而恍然大悟,好笑地看著我,接過被褥放一邊,扳過我的肩頭,調侃地低聲說:「我的吟兒也會吃醋了?」臉上卻是滿滿的喜悅。沒好氣地低頭說:「誰吃醋了?!只是爺府上除了小順子,奴婢可誰也不認得,自然只是送給爺的,可關別人什麼事兒呢!」那十三彎著腰仔細看我的神情,悠閒地笑說:「哦?沒吃醋?那我怎麼聞著這屋裡滿是酸酸的呢?不信?你聞聞!」還誇張地吸吸鼻子,倒把我慪笑了:「沒見過這樣的!死乞白賴要人吃醋!」
忐忑不安地過了好些日子,康熙卻沒再下什麼旨意,直到過年了,也未見有什麼特別的舉措,我方才鬆了口氣。看樣子,康熙只是單純地賞賜我而已,十三他們的介懷弄得緊張的我更緊張。
煎熬
過完了年,我心裡卻越發沉重起來:康熙四十七年來了,這一年秋狩太子被廢,十三被囚。關於十三被囚,我依稀記得有兩種說法,一說十三就此被囚,直至雍正登基;一說十三被囚數日即開釋,待二廢太子時復囚。偏偏我忘了哪一種說法符合史實!於是我日漸不安,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尤其在十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