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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正在心裡暗罵草包,連帶捎上了康熙,抬起頭卻見十三靜靜地站在面前,一臉的陰鬱,卻滿臉的倔強。無聲地上前搬過他的臉細細瞧他的狼狽相:右邊額頭擦破了皮,滲出了血,右顴青了,略略腫了些,嘴角卻有大片的青紫。臉上如此,身上還不知有多少瘀傷呢!心中一痛,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見十三這樣,又不願給他在平添煩惱,抬手擦掉眼淚強笑:「今兒找你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有樣東西早就想給你,偏你這陣子忙!」

    十三見我這樣,眼中的陰霾倒是散了些,撫著我的肩低聲說:「沒事兒,我真的沒事兒,打小練布庫,草包這幾下還真難為不了我。別哭!別哭!再哭,鼻涕就流我身上了!不是有東西要給我嗎?快拿來看看!」接過我遞過的絹包,十三小心地打開,見是一個明黃掐金線的荷包,正中用赭石色的絲線繡了一方古樸的圖騰印章,一條筆觸樸拙蒼勁的龍方方正正地盤曲在印章邊框內,印章四周隱隱用金色絲線繡幾朵祥雲,反面亦然,與眾阿哥們華麗貴氣的荷包不同,自有一股子沉靜古樸的大氣。

    十三抬起頭來,滿眼的驚喜,見他沒了剛才的沮喪,我心裡也十分高興,笑道:「且不說這東西是我做的,單這荷包的花色,可喜歡?」十三拼命點頭,見他傻傻的樣子,我不由好笑,說:「還有呢!你瞧瞧裡頭!」十三小心地解開系口的絲絛,翻開口子,淺黃的里子上用黑絲線照著我素常的筆跡繡著兩行字:「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十三將荷包攥得緊緊的,深深地看著我:「吟兒,剛才我還恨老天為什麼如此待我,可它讓我有了你,所以我還是要感謝它。」我輕輕拿過荷包,將它佩在十三腰帶上,將舊的荷包拿下放在他手上,緩緩說道:「上蒼髮現自己讓一個這麼善良正直的人從小受苦,心中難過,所以必定會對你有所補償----相信我,你終會有一番作為!」

    十三輕輕擁著我,在我耳邊緩緩低語,似是說給自己,又似是說給我聽:「我是個倒霉的阿哥,打小就受哥哥們的氣,連有頭臉的奴才也敢踩乎我!別的阿哥背不出書,師傅又不敢罰,就罰我跪在毒日頭底下,曬暈過去;練布庫,拿我做把式,打得吐血,諳達還說我不中用。告病更是了不得,說聲敗火,就找間空屋子關著我,什麼都不給吃,哭死了也沒人理。皇上賞賜,就說『融四歲讓梨』,我分得最少;月例銀子扣一半,說我沒親戚,用不了這許多,沒賞錢,連太監都不願跟我。小時候,一般是皇阿瑪的兒子,明黃荷包人人有,就我不敢用,怕哥哥們責罰……現在,他們要是敢打我,我就敢摳了他們的眼!」我挨著他,不言聲地聽著,心裡酸痛酸痛的,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像今兒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我知道你的感受,也不想勸你些沒用的話,只盼你不順心的時候多想想荷包里那句話。我相信你會有揚眉吐氣的一天的!」說著,替他整理好衣服,叫過一邊候著的小順子,交待他記得給十三上點傷藥,看著他倆離開,我才慢慢地走進自己的小屋。

    一時,素紈回來見我呆呆地愣神,關切地問:「湘吟,怎麼了?十三爺的傷不礙事吧?」回過神來,笑笑說:「不礙的,上點藥就好了。方才謝謝你了。」素紈「哼」了一聲,撇撇嘴說:「跟我還鬧這些?其實十三爺人很好,沒有主子架子,也不為難奴才,他對你這份心,只怕世上也找不出幾個了!也不知你是哪輩子修來的!」見她那副老奶奶似的架勢,我不由得好笑起來,趾高氣揚地說:「那是!像我這樣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子,只怕世上也沒幾個呢!」氣得素紈哭笑不得,直朝我翻白眼。

    面君

    戶部的差使以太子爺的懦弱猶疑而半途而廢,好在只剩下幾百萬兩銀子沒有追回了,只十三和四爺就兩面不是人了,不過康熙心裡想來是明明白白的,只是礙著這個自己親手帶大的寶貝太子罷了。

    這幾日好像聽說十三到刑部協助八爺辦什麼差事去了,因為不是總負責的,倒也清閒。這日說起四爺府上還送鴨毛過來,十三笑個不了。我順便將一條寬大的鴨絨被叫他帶給四爺福晉,說:「四爺和福晉見了就知道奴婢鬧什麼么蛾子了!」

    想起在現代看的不少電視劇和小說,一時好奇心起,很八卦地跟十三打聽:「四爺府上是不是有個謀士叫鄔思道的?」見十三搖頭,又急急地說:「那人的腿腳不便,有點瘸!」十三壞笑說:「四哥府里倒是有個花匠是瘸的,只那人叫福根。」見我瞪眼,他才收斂了笑意。我鍥而不捨地問:「那是不是有個叫任南坡的,也常常為四爺出謀劃策?」十三不解又好笑地:「你都是打哪兒聽來的?沒影兒的事兒。」我沮喪得很,心裡大罵電視劇、小說騙人。轉念又想:沒有更好,那我之前跟四爺說的哪些書上借來的鄔思道之流的政見,都不用擔心原主告我抄襲了,豈不是更好!不由得又高興起來。十三見我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瞅著我直發呆,起身笑吟吟地刮一下他的鼻子,不再理會這些事。

    這天,往長春宮給德妃送一個荷包的花樣子,據說是給康熙的,花了我不少心思。細細地描了黑底明黃金線的蒼龍,在若隱若現的祥雲中翱翔,蜷曲的身子中護著一顆光華四射,熠熠生輝的龍珠,這珠子卻是要用真正的東珠綴上的,珠身周圍一圈火焰熊熊燃燒,整個圖案暗合康熙的名字:玄燁。荷包上配的絲絛、掐線一色的明黃嵌金,朴而不拙,華而不奢。康熙不是俗人,應該會喜歡吧。

    因為不是什麼急差,所以我一路上游遊蕩盪的,此時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倒也悠閒。我一高興,口中就會不由自主地哼歌,進宮多年,言行謹慎不少,可這毛病卻是一直沒改,也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根本就不願意改?此刻我正無比投入地唱著《瀟灑走一回》,輕快地走向長春宮,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

    進了長春宮,給德妃娘娘見了禮,呈上花樣子,在一旁侍立不語。德妃仔細地看著,片刻說道:「湘吟,你且說說畫這花樣子的想頭,配色講究,翠屏一邊聽著。」細細講了自己的創意和做時要緊之處,見翠屏沖我笑著點頭,知她明白了。德妃猶豫著說:「這荷包是萬歲爺要的,黑色不吉利,皇上瞧著怕是不喜歡呢!」我想了想說:「娘娘,奴婢用這黑色,配這花樣,是暗合萬歲爺的聖諱呢!且這黑色在五行中屬土,土為民生根本,皇上為萬民之父,最為重視民生,關注農事,又怎會不喜歡呢?要是娘娘拿不定主意,不妨先看看皇上的意思,可成?」

    德妃未及答話,便聽門外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好!『土為民生根本』,說得好!這丫頭倒是見識不凡!」隨著笑聲,一屋子的人全跪下了,只見康熙緩緩進來,後面跟著四爺和十四。康熙坐定,抬手示意眾人起身。德妃笑著說:「這些奴才們當差越來越不經心了,皇上來了也不知通報一聲,誤了臣妾迎駕。」康熙笑說:「是朕不讓他們出聲兒的!」又指著我笑:「這丫頭才剛走在朕前頭,一路上唱著曲兒,竟不知後頭有這麼一夥子人跟著。朕瞧著有趣,便不讓他們出聲兒,倒聽了一路好曲兒。到了竟是跟朕同路往你這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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