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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見我打量這瘦皮猴似的男孩,十三粲然一笑:「吟兒,給這小東西洗洗,找身兒乾淨衣裳換上。這是四爺剛收容的奴才狗兒。完事了讓他去見四爺。」年羹堯卻向我微微躬身以示禮敬。對此人我談不上好惡,但彼此不熟,客氣一點為好,於是略略欠身微笑還禮,自帶了狗兒去梳洗。
看這小傢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倔樣,心下卻喜歡他的機靈勁兒。小小年紀就流落街頭,著實讓人心疼,柔聲問:「狗兒是你的小名兒吧?你還有別的名字嗎?」他一怔:「你問我?」我笑了:「這兒就咱倆,我也不叫狗兒,可不是問你嗎?」他臉紅了,腳尖兒蹭著地,全沒了剛才的疲賴勁兒,吶吶地低頭道:「不是……只是我娘死後就沒聽人這麼好聲好氣對我說話了。」我心下一酸,輕輕拍拍他肩頭,他依然低著頭,我卻分明看見乾乾的地上多了幾滴小水珠。半晌,他抬起頭來,臉上卻是帶了倔倔的笑:「我只知道自個兒姓李,不知道叫什麼名兒,反正娘就叫我狗兒。」我心中一動,姓李,又是叫花子……難不成這小傢伙就是日後官居一品的封疆大吏李衛?
定了定神,對狗兒微微一笑:「自個兒會洗澡不?」沒想到這十歲出頭的小屁孩居然還臉紅了,連連點頭。我憋不住笑出聲來,說:「那我給你弄好水,你洗著,我給你找身衣裳。」這狗兒洗乾淨了,換上小順子的衣裳,把辮子梳梳好,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上下打量一番,帶著狗兒去見四爺。
四爺聽我請安,從公文中抬起頭來,看看狗兒。這小子倒也有眼色,不等我提醒,立馬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口裡說:「狗兒給四爺磕頭,四爺吉祥。」四爺擺擺手,示意免禮,目光直視狗兒,淡然開言:「打今兒起你就是我的家奴了,得記著:一,這四爺府是有規矩的地方,你以前那些坑蒙拐騙的把戲不許再玩;二,在我手底下辦事,只要忠心為主,出錯了我不計較,但事主有二心,我是絕不能容的。記下了?」那狗兒只怕還沒聽懂,尚自愣神,十三已順勢在他屁股上輕踢一腳:「犯什麼傻啊?四爺賞罰分明呢!你瞧這年羹堯,也是四爺府里出去的,放外任幾年,如今是參將!好好干,四爺不會叫你吃虧的!」那狗兒醒過神來,又磕了無數的頭。
四爺又道:「狗兒這名兒不雅,你可有大名兒?」狗兒立刻答道:「奴才只記得自個兒姓李,不記得有什麼別的名兒。」四爺沉吟道:「那從今兒起,你就叫李衛吧!貼身跟著我伺候。高福兒帶他下去,教些規矩,別叫他闖禍了。」李衛臨出門時沖我咧嘴笑笑,很是天真,畢竟還是個孩子,雖然已是身為奴才,卻仍是心性活潑。
果然就是李衛,電視上演《李衛當官》我還看得入迷,沒成想李衛進四爺身邊當差的第一天竟還是我幫他收拾的儀表,這世上的事兒真叫人沒法說。正胡思亂想,就聽四爺笑說:「丫頭,這麼好笑?莫非想起當日馬上舌戰群儒的壯舉,仍是意猶未盡?」這個臭十三,怎麼什麼都跟人說啊?一個大男人這麼八卦,還真少見!我憤憤地瞪視著一臉無辜的十三,卻聽四爺「好心」地跟年羹堯解釋:「亮工,別詫異,湘吟丫頭對你十三爺還算是客氣的,十爺就沒這麼好運氣,吃了她一個暗虧----聽著滿口奉承的好話,品了半天味兒卻是罵得他體無完膚,又偏偏發作不得。真真是好口才呢!」
心中盤算著找十三算帳,口中卻彬彬有禮:「四爺又笑話奴婢了,奴婢哪有這本事啊?就有這本事也沒這膽子呢!」一抬眼卻瞥見年羹堯望著我深思的神情,心中沒來由掠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十三卻仍是呵呵笑著,仿佛什麼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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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鬱悶至極,要彌補案子的洞洞,還要讓 BOSS 埋怨我出這種紕漏,真是天曉得!暴怒中……
參贊
作者有話要說:近來若夢好像狀態不是很好,各位老大看得好像也不是很起勁啦。^~^ 果然,桐城籌款順利告成後,四爺命年羹堯留在那兒憑鹽商們認捐的名冊收錢,然後將銀子交寶應一帶河工,自帶著我們一行趕回京城。因籌錢剛畢,京里廷寄就來了,調四爺和十三回京清查戶部虧空。看樣子,這兄弟倆是跟鐵公雞幹上了----才拔了一批毛,又來了一批。
一路急急地往京城趕,多虧有了高福兒,操心的去處少了,我的差事也清閒多了。出京時還是早春二月,如今回去卻已是六月間了,馬車裡我儲備的存糧已所剩無幾了,被子也被綑紮起來安置在一角,各人的冬衣、袷衣都疊好捆成方方正正一摞摞的,相當年軍訓時學的打背包還真派上用場了!十三笑說這收拾法兒倒像是行伍出身的,竟叫他歪打正著了。
算來我們已到了山東與河南兩省交界之處了,印象中這一帶歷代都是土匪強盜出現頻率比較高的地方,不由得心中戰戰兢兢的。
這日午間,因沒遇到打尖吃飯的店,我們一行在郊外路邊胡亂找個樹陰歇腳。我拿出預備的乾糧、新添置的幾個大皮水囊和一摞木碗,各人就著清水吃完乾糧,我又給每人倒一碗專門用一個皮囊泡好的杭白菊枸杞茶喝了,防著大熱天趕路中暑。又見樹陰近旁有條小溪,水還算清澈,就拿上手巾,涼涼地搓了兩個手巾把給四爺和十三。十三倒罷了,四爺卻素性最是畏熱喜寒的,這麼一番料理,真是舒服不少,不由笑說:「丫頭,高福兒也算是會伺候的了,到底還是及不上你細心,事事想在頭裡。看來對人家『言而有信』,將你帶出京來竟是善有善報呢!阿彌陀佛!」惹得眾人都轉臉偷笑。
四爺轉臉對高福兒說:「高福兒,你也帶著那幾個小的去洗把臉涼快涼快,咱們多歇一陣。」自與十三談戶部的事。我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實在沒有興趣,只顧自看那三個小鬼頭玩水玩得痛快,心裡羨慕得要命,偏偏四爺沒有發話叫我過去,只能過過眼癮。
「丫頭,這戶部的事你怎麼看?」四爺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我一時怔住了,有點慌亂地答:「四爺,這家國大事,奴婢哪兒懂啊?不敢妄言。」
四爺抬眼望望我,輕描淡寫地道:「四爺又不是要你干政,只想聽你說說你的想法,隨便聊聊天而已。」我轉臉看看十三,卻見他笑著點點頭。
沉吟片刻,我乍著膽子對四爺行個禮,開口道:「奴婢只是說說自己的笨想法,說錯了還請四爺不要降罪。」四爺點點頭。
我低著頭輕輕說:「這差事若爺不接,咱們就什麼也不用說了。若爺接了,奴婢以為當咬定牙根,一清到底為是。不然,不如不接。」
「哦?何以見得?」四爺注意地問。
我緩緩地說:「從大處說,國庫空虛非同小可,政不能通,令不能行,事事捉襟見肘,萬歲爺自然明白其中利害,所以急令兩位爺進京。由此可見,國庫積欠理當追回。且由庫銀外借而不能回收這事可見當今吏治敗壞,那些齷齪官兒中飽私囊,用國家的銀子吃喝嫖賭,捧戲子、養小老婆。故吏治要整頓,積欠庫銀的追繳當是第一步。積欠庫銀尚不能清,整頓吏治難於上青天。自古欠債還錢,天公地道,何況欠的還是國庫的銀兩。從小處說,爺是替朝廷、替皇上辦差,理當腳踏實地。當今萬歲是千古明君,絕不能用幾面討好的太極功夫敷衍,他要的是為國效力,切實行事的兒子,不是要前怕狼後怕虎,唯唯諾諾,沒有擔當的奴才。說得功利些,爺也只有咬定牙根一清到底才能讓皇上見識您的風骨,您的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