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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我唱得高興,好一會兒才發現馬和車都原地停下了。小順子目瞪口呆地望著我,而身後的十三則雙眼亮晶晶的,光采閃爍,嘴角掛著一抹既像揶揄,又似寵溺的笑容,雙臂卻已環住我的腰。腦筋迅速搜索了一下,才發現自己旁若無人唱的竟然是黃梅調《夫妻雙雙把家還》,更要命的是,剛才我好像不是哼哼而已,似乎是口齒清晰地唱哎!這下糗大了!十三滿意地看著我的臉迅速漲紅,放聲大笑,揚鞭催馬,馬兒放開四蹄跑了出去,百忙中,他還不忘沖小順子笑罵:「臭小子,看什麼看?!還不快走?!」
一陣狂奔,速度終於慢了下來。十三在我耳邊輕笑:「吟兒,剛才的小調真好聽,是……」我連忙打斷他:「哎,這是我聽別人哼哼學的黃梅調,是安徽一帶的小曲兒。因為我們要去安徽才隨便哼的,你可別想歪了哦!」十三忽地扳過我的雙肩,臉色一垮,霸道地說:「不管怎樣,今後這小調在別人面前不許唱!只許唱給我一個人聽!」看他氣呼呼的樣子,不覺好笑,成心逗他:「那……要是四爺要聽呢?」他一怔,臉色更是陰鬱:「四哥也不成!就只准唱給我聽!」看他明明有點受傷卻仍倔強的樣子,我忍不住笑道:「奴婢遵命就是了!」他臉上的肌肉才鬆弛了一些,卻還是氣鼓鼓的,青蛙似的。看看四下無人,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一下,紅著臉說:「不許再生氣了!不然我也惱了!」十三臉上的烏雲霎時消散了,縱容地一笑,口中卻無奈地說:「嗬!了不得,居然開始威脅我了!」說著,重新驅馬緩緩前行。
接近官道,趕路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可十三說什麼也不放我下馬,說是滿人不在乎這些個,我又不會自己下馬,只能硬著頭皮這麼坐在十三身前,至於路人的眼光就選擇自動忽略了。一會兒,迎面走來三名書生,看向我的眼光滿是不屑與輕蔑。說也奇怪,剛才還尷尬異常的我,此刻見了那三個腐儒卻只剩下滿肚子的不爽,挑釁地抬抬下巴,傲然望著這三瓶老陳醋。大概是沒料到我這「傷風敗俗」的女人居然還這麼囂張吧,三人一怔,接著忿忿地搖頭晃腦道:「世風日下啊!孟子云:『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光天化日之下,這麼摟著抱著的,實在是不成體統!」
正待開口,只覺十三環在我腰間的雙臂一緊,察覺他即將爆發的怒氣,我拍拍他的手背,抬頭沖那三個酸溜溜的書蟲撇撇嘴說:「孟夫子最愛胡說八道了,他的話怎麼能信?」那些書蟲怒道:「孟夫子乃大聖大賢,怎容你這等女子誣衊?!」我笑著朗聲吟道:「乞丐何曾有二妻?鄰家焉得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那三個書生怔在當地,直說不出話來。沒想到看金庸的書除了消遣,還能在這等關鍵時刻幫上忙,真是妙不可言。看那三名書生呆若木雞,猶自苦思,心下暗笑,想戰國時周天子尚在,孟子何以不去輔佐王室,卻去向梁惠王、齊宣王求官做?未免大違聖賢之道,只怕孟夫子自己尚且難以自圓其說,何況是這三隻木雞?
十三訝然望向我,眼中滿是驚異與驕傲,縱聲長笑,撇下那三隻木雞骨子驅馬前行,笑說:「吟兒,虧你怎麼想來?我在南書房也讀過《孟子》,怎麼就沒想到這理兒呢?」我笑笑說:「哪裡是我想的?不過是從書上看來的罷了,拾人牙慧而已!」話音未落,便覺腰間一緊,十三竟是單臂擁著我,縱馬疾馳。清風拂面中,只聽耳邊脈脈低語:「吟兒,吟兒,這樣的你怎不令我魂牽夢縈?」
這般曉行夜宿,不幾天就到了桐城,只是打這以後,我卻是再不肯與十三共乘一騎了,十三也不再勉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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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夢現在只能一有空就上來更新,填上「虧空」了 ^_^
拔毛
因是奉旨辦差,所以在桐城的時候,我們又住在驛站了,一日三餐都有人打理,我又清閒下來,每天除了照顧好大家的日常瑣事,我有大把的空閒時間。十三和四爺成天忙著籌措治河的款項,無奈安徽是個窮地方,事情好像不太順利。清朝的祖訓:后妃干政殺無赦,何況我只是個宮女而已,雖然很為他倆感到著急,也沒有我多說的道理。依稀記得這事最後是逼著那些為富不仁的鹽商出錢才完成的差使,看來這法子也只能等他們自己慢慢想到了。
現在重要的是怎樣打發這無聊的日子,國家大事就讓這兄弟倆慢慢傷腦筋吧,反正他們經營的也是自己家的產業!我滿驛站亂晃,連廚房都沒有放過,什麼有趣的東西都沒有發現,失望的我不斷哀嘆自己的命苦。就在我嘆了n聲氣的時候,小順子說四爺要我泡三杯茶,看樣子來了什麼官員了。
托著盤子走向四爺會客的外間,見一名高大英武、身穿便服,二十幾歲的男子垂手侍立於四爺身側。四爺和十三的茶上了,這位仁兄這架勢,這茶還怎麼上啊?四爺怔垂頭看著公文,我抬頭向十三求救。十三有點幸災樂禍地笑:「哈哈,這可難住你了吧!」四爺聞聲抬頭,正見我朝十三咬牙切齒翻白眼,不禁破顏一笑:「丫頭,這是年亮工,我門下的,今兒剛過來見我。亮工,湘吟姑娘給你倒茶,你的面子可不小啊。」
年亮工?年羹堯!這就是威風八面的征西大將軍?想到他的下場,不禁朝他細細看去,正巧看見他臉上的神色由最初的愕然不可解轉為客氣、謙遜的笑容,同時伸手來接茶,口中連聲道:「我是四爺門下的奴才,這些事原該我來做的,到勞煩姑娘了。」果然應對迅速,會察顏觀色。微微一笑,向四爺行禮告退。卻聽四爺吩咐:「丫頭,四爺餓了,弄點什麼點心可成?」應聲正待出門,卻見年羹堯詫異的視線帶著探究悄悄投來,可能他從未見過冷麵冷心的主子跟奴才這般說話的吧。心下暗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十三叫道:「吟兒,你上次在寶應做的烙餅就好,現在想來還真是香呢!」
進廚房自行動手烙好了雞蛋餅,撒上一點蔥花,端去房裡。快到門口就聽四爺的聲音在說:「……既如此,也說不得要拔一拔這些鐵公雞的毛了,至於他們背後的靠山,得罪也只能得罪了。我是真心為朝廷,沒法子面面俱到。」看樣子,四爺下定決心了,這酷暑可以在北京度過了。
進門行禮,放下盤子,分發小碟子和筷子,只十三不要,說是用手抓著吃才香甜。一會兒工夫,盤子就空空的了,連一向吃得斯文的四爺也吃了不少,心滿意足地接過我遞的毛巾,喝口茶,笑吟吟地說:「丫頭,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十三臉上容光煥發,好像四爺誇獎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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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動手整理我們一行人的行裝,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桐城的事馬上就要告一段落了。果然兩天後的下午,十三和年羹堯眉飛色舞地回來了,從他們隻字片語的對話中,我好像聽到什麼「鴻門宴」、「鹽狗子」的。突然發現十三身後多了條髒兮兮的小尾巴。瞧那樣子分明是個小叫花子,一身疲沓落拓,一臉漫不經心,卻有著滿眼的機靈警醒,一看就知是個《水滸傳》上的「滾刀肉」一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