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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這會兒,我正看著院裡地上稀稀拉拉地鑽出的幾個青草尖,感慨著不可知的人生,要是幾年前有人告訴我,我會穿越時空回到康熙年間,我準會以為他發燒說胡話,可現在……搖搖頭,既然回不去了,就認認真真地過自己的日子。
拿出十三送的竹笛,緩緩吹起《橄欖樹》,心緒漸漸寧靜,知道自己的技術實在是不堪入耳,會嚇到人,所以總是獨自一人時吹著玩兒,一曲終了,正待收起竹笛,卻聽十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自打送這笛子給你,從未見你吹過,正疑惑你是不是不會呢。」原來剛才吹得入神,竟沒看見十三悄然走進院子。
笑笑不語,顧自收起笛子,倒杯茶給十三,神思卻還恍惚在剛才的心緒中,十三喝著茶,打量著我:「在想什麼?神思恍惚的?」搖搖頭,簡單地說:「沒有,只是才剛吹竹笛,沒回過神來。」
十三沒作聲,放下杯子,過來拉住我的手,皺著眉道:「吟兒,昨兒皇阿瑪召見我和四哥,又給我們安排了差事,一會兒皇阿瑪還要召見呢!」有差事?有差事是好事啊,說明皇上沒有忽略他,對於十三來說,這應該是件高興的事啊,怎麼倒是悵然若失的呢?見我研究地看他,他回視我:「只是,這回要出京到安徽視察河務,要好幾個月呢!」原來如此,心裡感動,嘴上卻是笑話他:「原來爺竟怕出門,敢不是怕叫人拐走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沒羞!」伸手羞他的臉,十三被我這麼一鬧倒是笑開了,伸手也來呵我的癢,躲閃中被他擁入懷中。
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我心裡卻是無法輕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安徽之行之後,十三和四爺開始真正捲入阿哥間的黨爭,兄弟之間的大位之爭日漸激烈,十三也將漸漸成為那個漩渦中的犧牲品,而這一切都不是我能改變的,不由微微一顫。十三審視著我:「吟兒,你在怕什麼?」不知怎麼回答,於是撒賴地笑笑說:「我是怕……幾個月時間好長呢!我怕我會不知不覺……忘了你嘛!」
看著十三瞪圓的眼睛,我忍不住好笑,朝我威脅地做了個張牙舞爪的樣子,轉身走了----皇上召見的時辰到了。
因為胤衸已經上南書房讀書了,景陽宮裡冷清了不少,我和素紈的差事又不多,無聊極了,我挖空心思找些有趣的事來打發時間。一日想到一個點子,便要小喜子去御膳房找一些鴨子腋下的絨毛來,用滾水煮得透透又試著用硝動物皮毛的法子給這些鴨毛脫脂,裝在紗袋裡曬乾,收起來。素紈每每見我折騰這些就搖頭,直擔心我的這番作為讓同居一室的她也染上渾身的鴨毛,卻還是想盡辦法幫著我找鴨和鵝腋下的絨毛,說是要看看我到底能出什麼么蛾子。
正當我滿腦子飛舞著鵝毛鴨毛的時候,一天,十三和四爺來了。十三到景陽宮是人人習以為常的事,可四爺也來了,卻又大不尋常,何嬤嬤差了個小太監飛奔來小屋報信。
聽了小太監的話,我趕緊將手中一批剛曬乾的絨毛放進我特地準備的大口袋中,所以當四爺和十三進來的時候,我正手忙腳亂地將口袋紮好放在炕角,跳下炕請安行禮。四爺還是淡淡的,可聲音里有一絲掩不住的笑意,詫異地抬頭望去,卻聽見十三的大笑:「吟兒,你這是在做什麼?這頭上究竟是什麼?」說著,從我頭髮上拈下小小一團雪白的絨毛。我暈!真是紈絝子弟,連鴨毛都不認得!看看旁邊的四爺,咽下嘴邊的那個「笨」字,翻翻白眼,鬱悶地說:「是鴨毛和鵝毛啦!」這下四爺也忍不住驚呼出聲:「鴨毛?鵝毛?丫頭,你又在玩什麼新花樣?」
「等奴婢的花樣玩好了,四爺就知道了。現在呢,恕奴婢先賣個關子羅!」邊說邊給那兩位爺上茶:「四爺今兒屈尊到奴婢的蝸居,不知有何賜教?」
「丫頭,你自進宮就呆在景陽宮,也呆上有三、四年了,想不想換個地方,換個主子?」四爺沉吟半晌,突然問道。怎麼無緣無故突然問這麼個問題?我不由看向十三,卻見他一臉緊張的神情直盯著我,看樣子他們兄弟兩個開始部署將我往十三身邊挪了。可胤衸今年已經七歲了,他的生命行將結束了,我怎麼能在這時候離開?但我總不能這樣跟這兩位說吧!
微微沉吟片刻,我說:「四爺,您知道的,十八阿哥素來對奴婢不錯,奴婢要是就這麼走了,恐怕十八阿哥的日常起居會不習慣。」四爺瞅了我移時,緩緩地說:「十八弟如今也上書房讀書了,也不是小時候光顧著淘氣玩的時候了,身邊換個把伺候的人,應該也沒什麼大礙。」十三在旁連連點頭。
我低頭思忖一會兒,抬頭對四爺說:「四爺,奴婢是想,等過一、兩年,奴婢慢慢地選個辦事仔細的丫頭,□得她能伺候十八阿哥周全了,那時候再勞煩爺費心安置奴婢,也成全了奴婢做事有個善始善終。四爺瞧著可成?」四爺聽得極為專注,深不見底的眼中閃動著一絲欣賞,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只是十三有些悵悵的,四爺拍拍他肩膀,笑著沖他點點頭。
「謝四爺成全奴婢。」我趕緊行禮道謝。四爺笑道:「慢著,丫頭,這事我是成全了你,可你也得成全我做個言而有信的人哪!」我?成全四爺?言而有信?有沒有搞錯?見我一臉的迷惑,十三得意地笑了:「過後你自然明白,現在只有說你答應不答應了。」轉頭看看四爺,也是一臉莫測高深的笑,只得行禮:「奴婢遵命就是。」心裡隱隱覺得自己是踏進了這哥兒倆設的圈套中了,瞧十三那份得意!
旅途
望著枝頭隱約可見的嫩芽,感受著不在蕭瑟的空氣,雖然覺得春寒料峭,可畢竟春天來了,由於天氣仍然寒冷,驛道上除了我們一行之外,並無其他路人,目光所及都是大同小異的景色,我悻悻地放下車窗口的帘子,不去看前面馬上十三得意洋洋的身影。
前幾日,德妃突然到密妃那裡開口要她幫個小忙,說是十三和四爺不日將奉皇上之命南下視察河工,因是出遠門辦差,又是窮鄉僻壤的,四爺又不想招搖多帶伺候的人,德妃怕小廝們不如丫頭仔細,所以一心要找個穩妥仔細的丫頭跟去才放心,想來想去竟是湘吟點子多,人機靈,做事仔細穩妥,想跟十八阿哥借了去。德妃另從身邊選兩個貼身丫頭過來替湘吟的缺。又送上一堆禮物,連說帶夸的,把個位份不高的密妃搞得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即便心中不願也不敢回絕,何況進來德妃與之交好,令她在宮中地位提高不少,心中早已千情百願的,且胤衸又上南書房了,白天甚少在景陽宮,她也樂得做個人情將我「借調」出去了。
何嬤嬤叫我過去說這事的時候,我才明白那日四爺說的要我成全他「言而有信」的意思,八成這事是十三的主意!其實對我來說這是件無可無不可的事,主子有命,奴才自然得遵命,何況我這麼惹人注目也不是第一次了,即便沒有這次借調,宮裡的、各阿哥們的發達的情報系統都也早已經知道十三和四爺對我的另眼相看了。換而言之,我早已不知不覺地,慢慢地捲入了權力鬥爭的漩渦中,成為那盤棋中的某一個子了,只是,現在還沒有到動我的時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