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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於是我成了景陽宮頭號大米蟲。
系鈴
不知道是那時候的中醫的確比現在強,還是太醫的醫術確實非同凡響,在床上躺了幾天,灌了幾天胡太醫開的藥,肚子不痛了,我就起床開始當值了。
何嬤嬤本不讓我就當值的,可拗不過我,只能囑咐別讓我累著,還直說我懂事、勤快。她哪裡知道,我是一個人呆在屋裡實在是悶死了,才靜極思動的。胤衸倒是高興得很,又有人給他講故事了。那天,胤衸習字的時候,何嬤嬤讓我回屋喝藥,就便歇歇,等晚膳過後再去給胤衸講故事,哄著他睡覺。
回到屋裡,就見十三笑嘻嘻地坐在我床上看我正繡了一半的手帕,見我進門也不理他,顧自喝藥,就放下手裡的帕子,近前說:「你這人還真是,客人來半天,你也不給倒杯茶,還說人家小氣巴拉呢!」哼,原來那天他還是聽見了,在這兒等著我呢!笑著轉臉道:「要喝茶容易,上十八阿哥屋裡,想喝什麼樣的好茶都是現成的。咱們奴才屋裡,可哪有好的呢?」
見他氣急敗壞的,還想再逗他幾句,卻一眼瞧見他右邊額角近發處有一塊小小的血印子。心中一緊,便伸手拉他到亮處,隨手拿起一塊乾淨帕子蘸了水,輕輕擦著,口中問道:「這是跟誰動手了?也不知叫太醫瞧了沒有?」
心裡迅速地轉著:能跟十三動手,又敢傷他的,必定是他的那些兄弟,莫非那日的事終究事讓他知道了?那麼他必定是跟那草包動手了?想及此,脫口而出:「是十阿哥麼?」
他一咧嘴,若無其事地說:「沒事,比劃了兩下,失手了。」眼中卻掠過一抹喜色,隨手將我手中的帕子拿過展開:「『淡極始知花更艷』,誰的詩?」
天哪,曹雪芹這會兒還沒有生下來吧?我怎麼跟他說呀?
見我臉紅,他竟然一臉恍然大悟:「哦,你寫的。不錯,這芍藥也確實當得起。」只能在心裡默默向曹雪芹道歉:不是我故意剽竊,實在是他說的,我無法辯解。
「這帕子髒了,沒法用了,不如送我了。」我還沒有醒過神來,手帕就被十三順手放進懷裡。這算什麼呀!我不是小氣一塊手帕,但好像那年月,女孩子的手帕是不能亂送的吧?
見我情急去搶,他輕而易舉地單手就將我的雙手捉住,另一手從桌上拿起一個小盒子放在我手中,做個鬼臉:「果然小氣巴拉,一塊帕子還急成這樣。這不,算我跟你換的還不成?」邊說邊打開盒子,「這是真正山東阿膠,最是養血暖身,你吃正合適。且這是做好的,芝麻糖似的,不用費事再熬了。」
阿膠?我吃正合適?難不成他知道我得的什麼病?不會吧?!雖說我是二十一世紀來的,可也沒開放到若無其事地跟異性討論這麼私人的問題,還真是有夠窘的!見我臉紅的窘態,他戲謔地笑著在我耳邊低語:「我問過胡太醫了!」話中不無得意。
窘迫之餘不禁暗自感佩他的細心:知我怕費事,更怕張揚,要是送的是未經熬好的阿膠,說不定就被我塞那個角落不見天日了。這樣一來,我就沒有不吃的道理了。
抬頭微微一笑:「奴婢多謝十三爺賞賜。」刻意強調了「賞賜」二字。果然聽了這一句,他臉上的笑一滯,想待說什麼,卻終是微微一嘆。
看了他落寞的神情,心裡湧上一陣愧疚――不是不明白他對我好,對他坎坷的一生也有著深深的憐惜,也想過既然幫不上他,就像朋友一樣付出自己的關愛,儘量讓他快樂。可我實在不願就此捲入他們兄弟之間的驚濤駭浪中,因為我知道這段歷史,深知其兇險。
更重要的是我來這兒後,充分見識了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男人妻妾成群是最正常不過的,尤其是這些皇阿哥,女人成天用盡心機吸引丈夫的眼球,比美貌、比手段、比娘家的財勢,甚至比生兒子,只因為這個被許多女人同時擁有的男人是她畢生的事業!儘管我已經看慣了這樣的家庭模式,可要我也稱為個中之人,整天滿腦子想著如何與其他女人爭奪正負的1/n的心,我做不到,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可以以一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為自己的事業,但絕不願以與人爭奪一個男人為自己的事業!
更何況,我見多了宮裡的美女,看來看去自己實在是不足以與之抗衡,或許今天胤祥因為我的與眾不同對我有興趣,可我不知道這種新鮮感能維持多久。還是安安分分過自己的日子吧。
固執地低著頭,不再看他,心裡一遍一遍默默地說:「胤祥,對不起,我只是一個自私的女人。」
畫心
宮裡開始忙碌起來----要過年了!看著人人都喜滋滋的樣子,心裡十分不以為然:過年有什麼好高興的?主子們過年,迎來送往,合家團聚,是不是真高興且不去說他,但就是我們這些奴才卻要忙上好一陣,累死累活地看人家團圓,家人也見不著,為人作嫁衣裳,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想的!
十三自那日就沒再來,我也沒有遇到八爺黨來找麻煩,日子過得平靜如水,淡而無味。
無聊之餘,我做了好多各種花樣的手帕,都跟十三拿走那塊一樣的格局。又看了不少胤衸的名家碑帖,自畢業後一直沒空練習的書法也開始練熟了手……只是這年月沒處去弄小說,不然倒是好消遣,也不至於這麼悶了。
這會兒,我百無聊賴地整理自己的東西,無意識地拿描眉的炭條在紙上塗塗抹抹。剛才彩芳拿來一套緋紅的宮裝,說是何嬤嬤讓送來,要我過節的時候穿上,圖個喜氣,圖個吉利!心中冷笑,擁有得越多的人,越是害怕失去,千方百計要吉利!素來不喜歡太過鮮艷的顏色,太過繁瑣的花飾,可這由得了我嗎?奴才原是大節下活動的擺設而已,誰會管你喜歡不喜歡?心裡盤算著過節之後就讓那套「喜氣」的衣服一邊涼快去!
「湘吟,何嬤嬤叫你過十八阿哥那兒去呢!快著些兒!」隔窗響起小喜子的聲音。
「你先去,我跟著就來。」停下手中的筆,卻驀然發現紙上出現了一張英氣勃勃的臉,雖然只是個輪廓,可那雙深潭似的黑眸正笑意盈盈地瞧著我----十三的臉!我居然不由自主畫了一張十三的素描肖像?!要不是知道是自己剛才畫的,我準會以為畫畫那人得了相思病了!怕燙似的,將畫收進箱底,急急地走向十八阿哥房裡。
原來何嬤嬤是要我出點子:「湘吟丫頭素來主意多,心思巧,快來快來!都想想年前怎樣將景陽宮打扮得漂亮一些?」
「咱們用紅色彩綢結花球張掛,豈不喜氣?」
「不成,這是大婚用的,咱們十八阿哥還小,莫不是你想嫁想瘋了?」
「多多掛上紅燈籠,全點上,熱鬧!」
「話倒是沒錯,可光掛燈籠太單調了。」
……
嘰嘰喳喳,笑的,鬧的,一派繁榮景象。何嬤嬤見我不作聲,好似神遊天外,疑惑地問:「湘吟?你……?」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一急之下隨手將以前班裡搞聯歡會的布置抓了過來:「依我看來,咱們也學北方鄉間的法子,用紅紙剪出各式喜慶圖樣的剪紙,貼在窗紙上,每個窗子都貼上。房前廊上都掛上紅色宮燈,院裡稍高的樹上也可掛上。」說著說著,我來了興致,開始眉飛色舞,口說手比:「這堂上正面牆上留著空,聽說萬歲爺會賜『福』字,就掛那兒正好。景陽宮大門上貼副春聯。紅綢子還是要備一些,紮上西洋蝴蝶結,掛在大樹上,大概也就齊了。」說得口乾舌燥的,隨手拿起桌上的茶一氣喝乾,心中還可惜清朝沒電,不然像聖誕樹似的,把一串串彩燈纏在樹上,那才叫「火樹銀花」呢!那才叫你們開眼呢!正想著,突然覺得屋裡靜得很,詫異地抬頭,只見一屋子的人都愣愣地盯著我,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哎,我才隨便策劃一下,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孤陋寡聞!這要是擱現代,人家眼角也不帶瞄的,誰讓大清朝物資匱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