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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本就無意為難她,正好便拉老十三去見皇阿瑪,卻聽小十八因此討好老十三的話,看老十三的神情著實尷尬,不禁心中暗笑,面上仍是淡淡的。我是「冷麵阿哥」,習慣用冷然的表情掩蓋自己的情緒,可這一刻我分明在這丫頭臉上看到一絲驚異,一絲對我眼中一閃即逝的笑意的那種瞭然的驚異,隨即恢復了一臉的肅然。好個聰慧的丫頭!
我更肯定了之前的揣測----她就是老十三一直磨著要我找的那個女子!
那日老十三興沖沖跑來跟我說昨兒在茶館遇著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自在、清新、豪氣、不扭捏、不做作、伶牙俐齒、特立獨行……舉凡世間女子不曾有的好處竟是樣樣俱備,世俗女子慣有的毛病竟是一概沒有。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我不由好笑:哪裡就有這麼樣的女子,還就讓十三給遇上了?
那幾日老十三得空就往那茶館跑,看來竟是定要找著那女子,卻每每無功而返,終是向我開口,要我幫著找人。
老十三打小就受兄弟們和得勢的奴才們的氣,我看不過,時時幫他,他也與我親厚,倒比一母同胞的十四弟還親。因我在阿哥中不算得勢,他也絕少給我找事,必是心中十分看重的才開口求我相幫,也惟其如此,只要他開口,我十之八九都會允諾。
此次也是如此,我動用家奴滿城打探,竟毫無半點音信,這女子好似從未在這世上出現過!不想今日在宮中得見,果然不同世俗女子。後來的日子,原來在當差之餘愛泡在我家的老十三,隔三差五的常常不見蹤影,必是去了景陽宮。
看來老十三是情根深種了,只不知這丫頭是什麼背景,倒要仔細留意,弄明白了才好!身在皇家,原是世上最無奈的事,我想兄弟和睦,可兄弟未必這樣想!老十三開府建牙,可這府里就被弄得烏煙瘴氣的----哪個兄弟沒往府里安插眼線?連最老實的五弟還往裡塞了個人!是啊,不想害人,卻不能不防人害己!
沒多少日子,我又遇見她了,似乎每次見她的時候,她總是有麻煩。這回這丫頭跟老十槓上了,居然掙脫了老十輕薄的手,不卑不亢地賠禮,言語中的嘲諷卻隱然可見。這份膽色,女子身上的確罕見!不僅起了惺惺相惜之感。於是在老十的暴戾性子發作前伸手管了這檔子事,不為老十三出頭,也不為打擊「八爺黨」,僅僅只為這份硬挺的風骨。
其實論樣貌,她只是清秀而已,但這丫頭身上有一種自在從容、灑脫大方的氣度,讓人覺得她那些不合奴才身份的怪異言行在她身上無比貼合、自然。想起儲秀宮太監說的,她為了落選,將自己扮丑;想起小十八與她相得,看得出她是真的用心照護小十八,心中對她的好感慢慢加深----這丫頭不是個攀龍附鳳的女子呢!
這樣的女子實在可遇而不可求。不得不承認,老十三的眼力不差!
米蟲
轉過拐角,我放慢了腳步。我自然知道景陽宮沒有人仰馬翻地找我,四爺是替我解圍才這麼說的。可是他為什麼要替我解圍呢?算了,這麼一折騰,我也沒力氣想了,這些阿哥們都是勾心鬥角的高手,心裡繞的彎子憑我的智慧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反正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女,十八阿哥的小保姆而已,也沒什麼文章可做的。搖搖頭,進了景陽宮的大門。
迎面就聽素紈脆快的嗓門甩過一句話:「你這好半天上哪兒閒逛去了?人家爺可是等半天了。」
「哦,十八阿哥怎麼了?」不假思索地問。
卻見素紈瞪著我的臉:「哎呀,你的臉怎麼了?」我的臉?這丫頭大驚小怪的,笑笑問:「我的臉怎麼了?長花了?也值得這麼咋咋呼呼的?」
話音剛落便見十三從屋裡大步走來,伸手托起我的下巴,眼裡含著怒意:「出什麼事了?誰幹的?」
今天怎麼都跟我的下巴幹上了?不愧是一個爹生的,伸手想拂開他的手,卻碰上了自己的下巴,這才覺得疼,該不會是青了吧!這該死的草包!我可憐的下巴!心裡一會兒咬牙切齒恨十草包的豬爪,一會兒可憐自己的下巴,忙得不亦樂乎。
大概是我臉上的表情變幻太快,素紈和十三都莫名其妙地瞪著我,吐了吐舌頭,說:「沒什麼啦,逛御花園的時候不小心跟人家撞上了,你們不說我還不覺疼呢!」我可不想把事情搞大!
十三先一愣,又一臉哭笑不得:「你可真行!逛個御花園都能把下巴逛青了,真是紫禁城一絕啊!」
「過獎過獎!」朝他翻翻白眼,不再理他,今天我已經夠倒霉了,可不想再錦上添花了。
晚上,伺候胤衸睡下,回到自己的小屋,素紈輕輕問我:「今兒你那下巴到底是怎麼弄的?再怎麼撞也不會撞成這樣啊,難不成你走路下巴就沖前頭?我瞧著十三爺也不怎麼相信呢!」是啊,我也知道那個藉口很爛,可當時看十三的樣子還以為就此過關了呢,可現在看來連素紈也不相信,我不由一陣沮喪。想了想,將事情原原本本跟素紈說了。
她驚呼一聲:「你得罪了十阿哥?慘了慘了,這十阿哥可是出了名的壞脾氣。上回一個小太監倒茶,略燙了些,硬說是成心要害他,把這小太監打得一個多月起不了床呢!雖說這回四阿哥碰上了,可下回再遇上……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聽著素紈的話,我心裡忐忐忑忑的,不管怎麼說,那草包是個阿哥,要找我一個小宮女的麻煩那真是舉手之勞,只能自求多福了。我更擔心十三要是知道了,會鬧出什麼亂子來,到那時他受罰不說,我也沒好下場。
畢竟這是個習慣將所有責任推在女人頭上的年代,眼前就有----吳三桂賣國求榮,偏偏說什麼「衝冠一怒為紅顏」,倒是落了個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美名。可陳圓圓呢?男人們爭天下跟她有什麼相干?偏偏那干嚼舌頭的說什麼「紅顏禍水」、「紅顏禍國」。同理,如果兒子們鬧家務是為國事、政見不同,康熙尚且能夠接受的話,那麼如果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身份卑微的「奴婢」的話,就必定是康熙所不能容忍的。豈獨是康熙,任何一個君主都不會容許這個「禍水」的存在!
胡思亂想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就覺渾身不得勁。素紈起身後見我臉白如紙,上來一摸,只覺冰冷黏濕,竟是摸到一手的冷汗。她嚇了一跳,說:「你躺著別動,我替你跟嬤嬤告個假,回頭請太醫瞧瞧就是了。」我勉強笑笑:「這是老毛病了,天兒一冷就這樣,你只叫人去茶房弄一碗濃濃的紅糖薑茶就是了,不必驚動太醫了。」素紈點點頭,給我掖好被角,又忙忙地叫個打雜的小太監給我灌了熱熱的湯婆子來,才匆匆走了。
蜷在被中,將湯婆子抱在腹部暖著,又喝了薑湯,只覺四肢百骸都 暖了起來,只小腹那一團冰冷石頭似的頑固。一直都有痛經的毛病,可從來都沒有這麼厲害過,大概是天氣實在太冷,不由暗暗詛咒這該死的鬼地方,一邊抱著湯婆子默默熬著。
一會兒,何嬤嬤來了,見我的樣子猜到了八九分,回身叫小太監跑著去請太醫,又讓人給我多加一條被子蓋上。一時胡太醫診治後,說是肝鬱氣滯,氣血兩虛,受了寒,又一時憂思縈懷,以致舊疾來勢洶洶,要靜養幾日,好好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