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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5:10 作者: 浮生若夢
發現自己的失態,我不禁紅了臉,嘴上卻偏偏不肯吃虧,不假思索地說:「哼!私自進入姑娘家房裡,還偷看人家睡覺,過分!男女有別哎,你娘沒教過你嗎?」十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中迅速湧上一層痛楚。驀然想起,十三從小就沒娘,因此受盡種種欺辱,我的話自然傷到了他心底最不願為人觸及的傷口。不由萬分愧疚,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輕撫上他緊皺的眉心,柔聲說:「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其實這個世上還是有人關心你的啊,就是你額娘雖不能陪在你身邊,可她一定在天上看著你,她一定也希望你能時時像剛才一樣開朗、快樂,不是嗎?」此刻的我已全然忘了彼此身份的懸殊及宮廷禮教的森嚴,只是下意識地想盡力撫平眼前這個男子心上的創傷。
隨著我靜靜的話語,十三眼底濃濃的痛楚漸漸散開,終於消彌,繼而深深地看進我的眼裡,慢慢地嘴角浮起一個滿足的微笑,眼裡有一抹深切的感動。在那雙一潭深水似的黑眸中,我看見了自己臉上滿是憐惜,滿是心痛。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撫著他眉心的手已被他緊緊握住,心中微微一陣不安,想悄悄收回自己的手,卻不料手上一緊,被帶進一個溫暖的懷裡。掙扎了一陣,卻被他牢牢擁住,聽著他沉穩的心跳,感受到他懷裡那種令人安心的味道,原本心裡隱隱的不安漸漸被消融了。就這樣,靜靜地靠在他懷裡,感覺到他的下巴輕輕摩擦著我鬢邊的頭髮……良久,他低低嘆了一口氣,低頭在我耳邊輕聲說道:「謝謝你,吟兒。」
吟兒?他叫我吟兒?聽著卻毫不生澀,好似他一直是這麼叫我一般。
解圍
獨自緩緩走在御花園,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鬱悶的心情輕鬆了許多。自從那天那樣安慰十三之後,十三來景陽宮更是勤了。不論是否辦差,只要得空他就往景陽宮走,有時我不理他,顧自做事,他也不惱。要不就是讓人送來各種玩意兒或是得用的東西,我身上現披著的這件白狐皮斗篷就是那日後派小順子親自送來的。面對這些,我心裡一直像亂麻似的理不清頭緒,想當初進宮時打定主意里那些鬥雞似的阿哥們遠遠的,不出風頭,不引人注意,平平安安地等著二十五歲的到來。可誰知才來了幾個月,讓胤衸常常粘著我倒還罷了,還跟十三搞得這麼……曖昧!
「該死的葉藍,沒事跟人家充什么半瓶子醋的『政委』啊?你以為你還在學校當老師,給學生談話、做心理輔導啊?現在倒好,弄成這樣,看你怎麼收場!」心理不斷咬牙切齒地咒罵自己,隨著心中怒火的不斷高漲,腳步也隨之越來越快、越來越用力,一不留神跟迎面走來的人結結實實撞上了。因為走得急,立刻向後彈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雖然冬天穿得厚,可冬天的地也硬啊,痛得要命。
還來不及起身,就聽見一個粗大的嗓門嚷了起來:「你是哪個宮裡的奴才?撞了主子還這麼大模大樣地坐在地上,真該好好□幾十板子!」不會這麼巧吧,是主子,說話嗓門又這麼大,又這麼「粗」的似乎只能是那個有名的「十草包」了。我還真倒霉哎,居然會撞到他!
正想站起來行禮,卻被一雙手扶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長袍的下擺,抬頭望見一雙帶笑的眼睛:「沒摔著吧?」聲音如春風拂面,跟草包在一起,加上那個招牌笑容,應該就是名滿朝野的「八賢王」了。立刻蹲身行禮:「奴婢無狀,衝撞各位阿哥,萬請恕罪!」心理暗自警惕,這八爺黨可不是好惹的,千萬小心別給自己惹禍。
偏那草包還不依不饒地扯著嗓門:「大膽的奴才!你還沒回爺的話呢!你是誰?哪個宮的?」一隻肥爪子伸過來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抬高了我的臉。一直覺得這是個帶著侮辱意味的動作,現在居然被用到自己身上,不由心頭火起,要不是邊上一雙陰沉的眼睛正盯著我,讓我不由自主從心地泛起一陣陣寒意,我那張嘴指不定又闖禍了。眼前可不是本性純良的十三啊!
好!我忍!深吸一口氣,扭頭脫離那隻魔爪的控制,順勢退後一步,又蹲身行禮,淡淡地說:「回爺的話,奴婢是景陽宮的,方才走得急,沒見諸位爺,多有冒犯,再給爺賠罪。」
「怎麼?嫌爺的手髒了你的臉?爺肯碰你那是給你臉!」
方才為了免得瞧見他那副嘴臉,我垂下頭,保持行禮的姿勢,現在聽他這些話,我知道今天恐怕是不能善了了,既然那頓板子是逃不掉的,我又何必再忍?猛地抬頭,似笑非笑、一字一句地說:「主子這話奴婢不敢當,奴婢是怕自個兒卑微的臉髒了爺高貴的手!」特地強調了「高貴」二字,痛快地看著那張胖臉由驚愕到青一陣、白一陣,等著他爆發的一刻。卻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你這丫頭竟在這裡躲懶?景陽宮找你都快找翻了,還不快去!」語氣淡淡的,心裡知道是誰,可還是轉過頭去――是四爺。
只見他正衝著那幾個兄弟淡淡地說:「八弟、九弟、十弟都在啊?這丫頭十十八弟宮裡得用的宮女,十八弟與她投緣,見天粘著她。我剛才景陽宮過,就遇上奴才們緊著打聽她,說是十八弟力逼著找到帶回去,鬧得人仰馬翻的。」說著,朝草包瞟了一眼,道:「敢怕是冒犯了十弟了吧?甭跟個小丫頭一般見識,看十八弟份上就撂開手吧。」
八爺還是微笑著說:「本來也沒什麼事,十弟孩子氣,正逗她玩兒呢。你就回去吧,好好伺候你主子!」後一句話是沖我說的,我趕緊就著台階下,行禮告退,急急轉身往回走。驀地感到兩道陰冷的目光黏在背後,不由轉頭一看,正與一直未開口的那位九爺的眼神對上,心裡一跳,忙忙走了,再也不敢回頭。
不知怎麼,四爺冷冷的目光讓我感到壓力,而九爺冷冷的目光卻讓我周身毛骨悚然――那目光讓我覺得是蛇,眼鏡蛇的目光!
四爺番外(一)
今兒皇阿瑪召見我和老十三,打御花園經過,聽見小十八在磨人,說是要玩什麼遊戲,那遊戲的名兒挺新鮮,好像以前從來沒聽到過。旁邊的老十三已是忍不住開了口:「哦,這倒奇了,這老狼還知道鐘點呢?這是只什麼老狼啊?」轉過樹叢,卻見一名手捧一堆樹葉的宮女正盯著我看,那眼神絲毫不加掩飾,也毫無畏懼。
我素來性子清冷,不像老十三成日嘻天哈地的,那些奴才見我都是戰戰兢兢的,避我唯恐不及,更遑論抬頭盯著我了,這小丫頭倒是與別的宮女有些不同。未及對她細加研判,就聽老十三開腔了,只是那嘲弄的語氣中分明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莫不是……
更讓我意外的是那小丫頭竟然故意說老十三是太監,聽話里的意思,好似他們以往見過?看看老十三漲紅的臉,我對這丫頭有點好奇了,可也有點憂心:這樣沒有矯飾的性情是不適合在這深宮之中生存的。也想看看這丫頭的膽識,便出言責難。
小十八的請安讓她明白了我倆的身份,隨即而來的行禮請罪合乎情理,卻又顯然有「人在屋檐下」的意味,膝屈而心不屈。聽小十八說,她是剛進宮的秀女,還壯著膽子撞老十三的木鐘為她求情,看樣子小十八也與她投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