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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55 作者: 止善
    更回想方才情形,她在窗外看到屋內那樣情形,心內大驚,更怕被四爺發現,轉身欲走,誰知道慌張之下竟然失手摔了茶杯。要不是小丫頭剛好那時從廊下過來,讓自己使了個金蟬脫殼的法子,這會子還不知有命在沒呢。

    可憐那小丫頭平白無辜得了這場災難,免不了捱了頓打,又無人過問,生了場病,不過幾日也便一命嗚呼了。

    第三十一章

    文若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四阿哥因康熙傳召進了暢春園,此刻還未得出來。文若驚覺身在獅子園中,昨夜種種浮上心頭,不覺出了一身冷汗,只罵自己該死。幸而身上衣物看樣子並未動過,心知定是年羹堯從中周全。打聽得四阿哥不在園內,不敢多留,匆匆和門上招呼一聲,一溜煙出了府。回思起來,仍是心神不寧,坐臥不安,想再來次「三十六計走為上」吧,卻感覺總像是不打自招,豈不說明了自己心虛?如今四阿哥未必真看出端倪來,自己倘若這樣跑路,反倒坐實了他的懷疑。這樣一想,便冷靜下來。可也不能坐以待斃,若是他知道了呢?略作思索,便想,不如早作綢繆好。

    此時抱琴與十四已經成婚,因她始終不願抬旗,因此在府中名分並不高,但因著十四偏愛,也無人敢小瞧了她。然而文若卻不方便去瞧她了。她便先叫了個府上的下人來,叫往十四阿哥府上打聽去,聽得十四爺出門了便來回話。又修書一封,讓綠綺帶了書信過去,只說請宋夫人過府敘敘家常。十四阿哥府上多識得綠綺,見她和宋氏多有往來,只道兩人是閨中密友,婦人間往來閒談本是常事,綠綺也不過是小小翰林的侍妾,因此十四府上那些丫頭婆子雖有嚼舌根子的,卻也生不出什麼風波來。

    文若這裡剛打發了綠綺出門,便聽見年羹堯一陣風似的笑聲:「鄔先生,大喜呀,大喜!」文若尚待起身相迎,年羹堯早已到了跟前,一把把她按在椅子裡,口裡只說:「今兒真是個好日子!人人都沾了二阿哥的光,喜事連連啊!」文若先是一愣:「二阿哥?」猛然醒悟過來:「哦,是太子爺吧!」年羹堯詫異道:「你早知道了?如今皇上雖有復立太子的意思,卻還沒下詔,你又知道了?」

    文若漏了嘴,笑說:「我是昨兒酒還沒醒呢。一時錯了嘴,哪裡是知道什麼了?你說說,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年羹堯來了興致,側身在旁邊的椅上坐了,道:「今天四爺見了皇上,皇上正和李光地大人議論太子爺的事,四爺早忖度著皇上的心裡有復立太子的意思,今兒見皇上高興,便就著話頭提起這事來,果然合了萬歲爺心思。萬歲爺一高興,一連下了許多道旨意,先前因為廢太子被連累的眾阿哥都復了爵位,四爺又提起十三爺來,說十三爺那時候是年少衝動,受了別人蠱惑,如今關了這些時候,想來該穩重了。又提起往日十三爺的好處來,萬歲爺也感慨了好一陣子,終究是答應釋放十三爺,只是還沒復他的爵位了!」

    「啊!」聽得十三釋放,文若也不由激動了起來,「胤祥出來了,可太好了!我還以為他會一直被圈禁到雍正年間呢!」

    「雍正?」年羹堯又不知道她在胡說些什麼了,「你……你連十三爺的名字也……」他與她相處得越深,越是發現她有著許多稀奇古怪不可解釋的言行,她跟四爺、十三爺之間,似乎有著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他忽然想起四阿哥的那副畫來,心裡緊了一下,再也高興不起來。

    文若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又說漏了嘴,真是糟糕,怎麼跟這個年糕在一起老是說溜嘴呢?難道是因為對他太沒有戒心了嗎?

    然而年羹堯接著說的,對於文若來說,整個兒一晴天霹靂。

    「皇上說翰林院的鄔佑這兩年做得不錯,讓你到上書房行走呢。雖無實職,可這卻是多少人伸長了脖子也盼不著的呀!」

    「什麼?」文若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三年來,康熙把她扔在翰林窩裡不聞不問,她還以為早被那老爺子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呢,誰知道竟然突然提拔起自己來,還不早不晚的在這特別敏感的時候,老頭子心裡打的是什麼鬼主意?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年羹堯自然也知道,她的官是做得越大越糟糕,離皇帝越近就越危險。先前說報喜原本是打趣她來,此刻見她這樣憂慮,反倒不好再說笑。氣氛凝重起來,然而他自知臨機應變不如她多也,雖見她憂慮,卻也知道她自己就有應對的法子。儘管為了她許多擔心,卻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表達不出來。他突然覺得倘若愛著這樣的女人,真會很累。可似乎就算累,也是心甘情願的。可無論如何又少了些大男人的尊嚴,這就不能容忍。她真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愛到骨子裡去,卻仍無法捧在手心裡,只讓你遠遠的瞧著,連嗅嗅花香也要當心被扎著。

    年羹堯的消息果然沒有假,午後旨意便到了。文若揣著一肚子疑惑一肚子忐忑忙忙地到上書房報導,等著面聖謝恩。誰料到康熙今天卻偶感小恙,中覺一歇幾個時辰,害得文若餓著肚子白等了半晌,沒有旨意又不敢擅自走開,只在心裡把他愛新覺羅家的上下八代都恨了個遍了。尤其是想到愛新覺羅胤禛,更是狠狠地在心裡啐了一口。

    好容易捱到老爺子醒來,便有太監傳出旨意來,倒是簡單利索:「跪安吧!」

    文若出了園子,騎了馬飛一樣往回趕,暢春園可不比得北京城,滿大街都是飯館子。在這兒就算餓得發慌,也還得趕回去吃飯。

    馬兒撒開四蹄,似乎體會到主人歸心似箭的急切。文若在馬上,感覺自己仿佛飛起來了一般。

    突然,夜幕中一襲黑影閃過,長長一道身影鷹一般掠過馬頭,落在馬兒前方,「嘶----」馬兒一聲長鳴,抬起前蹄,生生被止在當地。那黑影鐵釘一般扎在地上,手裡拽住的是馬兒的韁繩。

    「早知道你會甘做朝廷鷹犬,當初我就該毀了你!」冰冷的聲音,熟悉的聲音。是他!

    「曾----」文若尚待解釋,那黑影已在一丈開外,月色下他的身形如游魚,如飛鳥,透著鬼魅一般的氣息,風聲里,他的聲音直送到她耳朵心裡去:「好自為之!」

    那黑影轉眼便消失在了夜色里,半晌,文若仍愣在當地回不過神來。她深知,她惹火了他,比惹火了四阿哥後果更嚴重。

    思緒飄回到三年前的初夏。當時那不知就裡的抱琴引了十四阿哥回客棧,她無奈之下只好扔下抱琴跳窗戶逃走,一路直奔西寧,然而,當她到達鄂岱的軍營外時,突然意識到一件糟糕至極的事情:她這般簡單的女扮男裝,如何能瞞過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阿瑪去?

    如果不是遇上曾靜,只怕她只好尋個深山老林躲著去吧。

    事實上,那也不叫遇上,因為曾靜跟著她們,已經跟了幾千里了。

    「為什麼?」

    「我好奇。你是何等樣人,竟值得堂堂四貝勒如此大動干戈。」

    「你一直跟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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