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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55 作者: 止善
    然而在這場風雲色變中,最令人想不到的是連十三阿哥胤祥也被圈禁了!他究竟犯了什麼罪,惹來如此大禍?無人得知,只知道皇帝說他「不忠不孝」,這四字評語,對一個阿哥來說,可以說是非常嚴重的了。

    四阿哥得到消息,提前來見胤祥:「十三弟!都是我害了你!早聽鄔先生的話,不至於有今日!」

    十三阿哥道:「四哥,你別自責,這是老八他們陷害,於你何干!皇阿瑪那裡,你千萬不能去給我說情。皇阿瑪說我『不忠不孝』,這話,無論誰也不能去替我辯解了。四哥,你現在一定要保住自己,只要你有將來,胤祥就有指望!」

    四阿哥看著自己這位親弟弟,見他雖然強作笑顏安慰自己,然而神色間卻難掩傷心,是啊,被父皇說一句「不忠不孝」,這是多大的冤屈呀!只怕這句話本身比圈禁的旨意更讓他心痛。他強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道:「你府里,我會替你照看。你只管放心。」

    十三阿哥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魚兒又剛有了身孕,我這一去,我怕她……四哥,她自小就倚賴你,你好歹替我勸著她。」四阿哥點了點頭,雙手握住十三阿哥的手,緊了又緊。

    十三阿哥抽出手來,「四哥,你該去了,聖旨只怕就到了。」四阿哥見他反而催自己先走,就到了這種時候還不忘替自己打算,眼中熱淚,就要滾下,忙伸袖掩飾了,從府里後門出去。

    原來當日鄔佑曾留書給四阿哥,那信上寫的是三國曹丕曹植故事。曹操原本最喜愛曹植,然而曹丕每每使人在外散步謠言,說曹植狡詐虛偽。討好父王,為求自身利益。後來曹操留心觀察,每當出征前,曹植常常作辭賦歌功頌德,而曹丕卻只流淚拜送,囑咐父親多加小心。曹操因此開始嫌疑曹植故意討好,非真心誠孝。

    鄔佑並無一字說本朝事,然而四阿哥卻知他意思要自己效曹丕,讓八阿哥去作那曹植。然而他當時卻不以為意,說鄔佑「不過如此。」至如今方明白過來,皇帝再聖明,也是人。是人即有人情。當下不由慨嘆,自己要找的人才就在自己身邊,然而卻任由他將自己埋藏得分毫不露。

    從今往後,他卻真要抖擻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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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八阿哥:

    偶對於八阿哥的理解,定位在八個字上:「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雖然用「下賤」一詞來形容阿哥似乎不那麼合適,但這裡也只是相比於九龍奪嫡的其它幾位阿哥而言。

    我認為,八阿哥在奪嫡中敗北,並不是四阿哥謀略勝過他,實在是天意所歸。

    八阿哥是個悲劇角色,似乎早已註定。他的生母良妃衛氏出身低賤,在「子憑母貴」觀念根深蒂固的康熙爺眼裡,從來就不會把八阿哥列入繼位人的考慮範圍中。

    在這樣的情況下,八阿哥若是個甘於平淡的也就罷了,可他偏偏胸懷大志。在生母微賤的不利條件下,他要想得到康熙的關注,唯有靠自己的出類拔粹。他天資聰穎,又比別人更勤奮,因此他的優秀也早早地表現出來,更得到了康熙的肯定:他被封為貝勒,之後更被封為郡王,早於其它同齡的阿哥。

    康熙的肯定鼓勵了八阿哥謀取皇權的信心,沒有母親的家族權力為依靠,他只有另謀出路:娶了赫赫家世的郭絡羅氏。至於八阿哥畏妻一說,夫妻之間,原本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八阿哥既要借重於妻子娘家的勢力,免不了對妻子要遷就一點。誰知因此更招了康熙的嫌:你這樣畏妻,帝位要是傳給你,還不搞出個武則天第二來?

    再說八阿哥拉攏大臣,在四阿哥採取韜光養晦策略的時候,他八阿哥卻決不可能這樣做。四阿哥生母德妃烏雅氏,養母孝懿皇后,這樣顯貴的出身不是他能望其項背的。如果八阿哥也同樣韜光養晦的話,他得到的結局只能是被遺忘在朝堂之外。

    他唯有借重大臣的口傳播他的名聲,以求得到皇帝的重視。然而這同樣犯了皇帝的忌諱。

    總之,八阿哥,爭,註定輸;不爭,皇位也沒他的份。故在此文中八阿哥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話。

    八阿哥,他若要得到帝位的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拭君篡位,他要想從康熙手裡名正言順取得皇位,那是根本沒有可能的。

    然而對於賢名遠播的八賢王而言,篡位,不就等於自己砸了自己的根基嗎?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八阿哥與帝位無緣。命中早定也。

    第二十六章

    李衛回來了!四貝勒府闔府都在忙著準備迎接,然而卻只見人來人往,絕不聞人聲喧囂,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嘴閉得緊緊的,彷佛有人在他們口裡塞上了桃木塞子似的。

    李衛再得寵,也不過是個奴才,用得著這樣嗎?

    然而他卻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據說,跟著他一起回來的有一個喇嘛,一個和尚。喇嘛是誰不清楚,只知道這個和尚是當年與順治爺關係密切的玉林秀大師嫡派弟子,少林寺方丈座下第一傳人。而這個和尚,據說只是為了保護那喇嘛才下山的。這喇嘛必定來頭不小!

    時值正午,那拉氏靠在椅子上,似乎在休息。然而她的眼睛,卻並不是閉上的,她的眼光落在身側的棋盤上。三年了,這局棋一步也沒動過。她還記得三年前那個月圓的晚上,他說:「婠姍,你的棋如今越來越厲害了,一時半會倒勝不得了。今兒就下到這裡,這棋留著,改日再來。」於是她就將棋留著,這一留,就是三年。三年來,她每日擦這棋盤,洗這些棋子兒,每一顆洗完,擦乾,又放回原處,所以如今看來,竟和三年前還是一樣的,彷佛時光從來也沒走過一步。

    「你雖然走了,可你卻永遠留在了他心裡。我雖然還在,卻再也靠不近他分毫……」她喃喃自語,又像是夢囈。

    「婠姍。」她睜開眼,他的身影立在門外,外頭毒辣辣的日頭白花花的一片,使得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抹暗色的影子,看不真切。

    「四爺?」她喜出望外。忽又啞然失笑:「他怎麼會來?定是做夢。」

    「婠姍,是我。」他瞧見她變幻的表情,那大喜大悲的變換在他眼裡帶出過往的一幕幕來,她的好畢竟勝過她的錯太多太多,這一聲,喚得頗是溫柔。

    「四爺……」那拉氏不肯相信,又不能不信了。一霎那悲喜交集,竟不知如何是好。三年了,她似乎都忘記了見到他該行禮。她站起身來,手裡的絹子落在地上,她眼裡含著淚,嘴角卻掛著笑。

    「一個人下棋?」他背負著手走進來,她的侷促,他已經瞧見了。故意若無其事,是想不著聲色的讓她自己下來台階。

    「哦,是。不……沒……」她趁他轉身的一霎那,拾起絹子,拭了眼淚,做出笑臉來。然而卻仍然有些語無倫次。

    「一個人下,有什麼趣?不如我陪你下完這另一半。」他坐下,眼瞧著那拉氏,示意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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