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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55 作者: 止善
    此時卻換成十四阿哥失魂落魄,唯隨口答應而已。

    十四阿哥既已許諾,四阿哥也就放下心來,此事暫告一段落。當月初八,正是黃道吉日,早定下了此日接鄔先生入府。戴鐸早按照四爺吩咐的準備了各樣東西:孔夫子牌位、香案等等。一應事物早已齊備,單等時辰至,即迎進府。

    園中日影偏移,時辰已到。外面早有年羹堯預備,算準時辰剛好此刻鄔先生轎子便到四貝勒府門口。但見得兩尊白玉獅子之間朱紅正門大開,四阿哥一身恭整裝束迎出門來,鄔佑下得轎來,與四阿哥對面施禮。四阿哥忙扶他起來,口裡只說免禮!免禮!待鄔佑抬起頭來,兩人恰對面而立,胤禛卻比鄔先生高了一個頭。

    胤禛與鄔佑一對面,不由一怔,萬沒料竟是如此年輕的一個人。雖遣人打聽過他消息,也只知他三十上下而已,如今一照面,卻彷佛連三十也不到,不過二十歲上下樣子。尤其那眉目間竟無比熟悉,彷佛是前生里見過一般。

    年羹堯見四爺愣在當地,忙低頭上前去,介紹道:「四爺,這位就是鄔先生了。」四阿哥「哦」的一聲,醒過神來,當即側過身,伸手相迎道:「鄔先生,請!」

    鄔佑面色卻泰然自若,四阿哥本覺得他如此年輕,未必便有傳說中那樣本事,今又見了他這樣不卑不亢的模樣,心裡又多了幾分遲疑。鄔佑略一施禮,欠身道:「四爺先請!」

    禮賢下士,是人家的尊敬。她自不能不知禮數越過四爺的次序去。四阿哥道:「先生何必過謙?來,不如咱們一起。」說著便來拉鄔佑,鄔佑卻猛然一縮,抽回手去。四爺一愣,笑了兩聲掩飾過尷尬去,那時漢人書生有些怪異的潔癖,也是常見的事,因此四爺並未以為杵。

    兩人同至門前,鄔佑卻側身讓四爺從大門進去,自己卻仍然從小門入,四爺見他謙虛守禮,並不恃才傲物,心下多了幾分讚許,但對他的才幹見識,卻仍然持懷疑態度,因此打定主意要試他一試。

    首先是接風洗塵,酒席早已備下。四爺便請鄔佑進席,年羹堯作陪,也一起坐在席上。寒暄過後,正待進入正題,忽外面人氣喘吁吁地進來道:「四爺,有聖旨到。天使已在大門外了。」四阿哥一驚,不知何事,忙命放炮,設香案,開大門,自己換了朝服出大門接旨。

    傳旨的卻是十四阿哥,聖旨是給四阿哥和鄔佑兩個人的,大意說鄔佑才識卓越,襄助朝廷平定西北,朝廷當有恩賞。命鄔佑即刻進宮面聖。又說四阿哥肯禮賢下士,替朝廷挽留人才,朕深嘉許。等等。

    十四阿哥傳旨畢,笑咪咪地對四爺先行禮,又對鄔佑道:「先生別來安好?皇阿瑪急著要見你,還請你趕快準備下這就去吧,車馬都替你備好了。」又對四阿哥道:「四哥,看來還是得麻煩你替他打點打點了。」

    四爺道:「這個自然。」於是吩咐下人:「領鄔先生去換身衣服。」鄔佑卻大吃一驚,急道:「不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詫異的看著他,鄔佑定定神,才道:「我本布衣,當以布衣見之。方不失本色。」

    十四阿哥想了一想,道:「這樣也好。皇阿瑪見多了這些冠袍華服的人,說不定就喜歡先生這樣的清爽。」

    四阿哥也道:「為人不失本色,先生果然高風亮節。」

    於是十四阿哥道聲失禮,逕自便帶同鄔佑去了。四阿哥待得他二人去遠,方回至書房,一拳砸在桌子上:「這個老十四!」

    年羹堯躬身遞上一封信,道:「鄔先生早同奴才說過,若今日留不得四爺府,便將這信交與四爺。」

    胤禛自然詫異,心想這鄔佑倒也有幾分能耐,不像是浪得虛名之輩。於是拆開看了,半晌,方淡淡道:「也不過如此而已。你先回去吧,這事你辦得極好。」一邊說,一邊踱至燈前將那信擱燈上燒了。

    年羹堯只抬頭看了一眼,不敢多問,告辭出去。

    康熙是如何得了鄔佑的消息呢?

    且說四阿哥遣人去佟府說抱琴的親事,誰料去的人回來道:「那宋姑娘雖然是佟大人府上一個管家的孩子,但佟大人卻說,對她自小當親生女兒一樣,終生大事決不能馬虎了。既然是四爺來說,準是好的。何況又是十四阿哥?因此凡是只要四爺作主就行了。不必替他節省,既要體面也要風光,就跟自己親生的女兒出嫁一樣。」四爺聽了這話,笑對十三道:「這位佟老爺子心裡還疙瘩著呢。看來,非得我親自去才成。」

    卻說鄂岱這裡突然得了這信,原本抱琴嫁給十四,也是好事一樁,偏偏是四爺來說媒,鄂岱雖說是不敢得罪他,終究心裡疙瘩的慌,本不想應承,又礙著兩位阿哥的面子,誰得罪的起?這日說親的人回去後,鄂岱便在廳上踱來踱去,心內好不煩惱。

    忽門上的人遞進一封信來,鄂岱拆開一看,不由得心花怒放:「他來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也!」一疊聲便叫人備車馬,按著信上的地址來尋這寫信之人。卻道是誰?便是鄔佑。她此刻卻在西市口擺了個算命攤子,破帽舊襖,一副落魄樣。

    鄂岱尋了鄔佑,便向他請教抱琴事,鄔佑卻笑道:「此乃大人家事,書生哪敢亂說。」鄂岱急道:「都這份上了,先生且莫消遣老夫了吧!」鄔佑作出十分為難的樣子,便只說道:「四阿哥是四阿哥,十四阿哥是十四阿哥,雖是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呢。」鄂岱醒悟道:「糊塗!我真是糊塗!」

    於是又問起鄔佑情況來,鄔佑故意嘆道:「書生落魄,唯有測字為生。」鄂岱笑道:「早日叫你入仕,你偏不應,早聽了我的話何嘗有今日。」鄔佑嘆道:「不願催眉折腰事權貴,如今卻要為五斗米折腰了。」鄂岱聽他這話有反悔的意思,便試探道:「既如此,不如我薦先生去吏部掛個差使,可好?」

    鄔佑故思索半晌,嘆了口氣,辭道:「這怎麼行?忘了十四爺麼!」

    鄂岱卻沒會過意來:「十四爺?可有什麼干係?」

    鄔佑道:「那日在西寧軍中,十四爺曾說過薦我的話,卻被我辭了。如今若依了大人,豈不掃了十四爺的面子?書生如今是作繭自縛了。」

    鄂岱笑道:「這有何難?解鈴還需系鈴人罷了!我替你說去。先生只等我好信就是。」

    如此這般,鄔佑便離了四爺府,再進紫禁城。然而四爺府固然危機四伏,皇帝跟前卻更是伴君如伴虎,文若又要如何,才能再次離開這龍潭虎穴呢?

    第二十五章

    上一回說文若為迴避四爺,無奈之下避禍紫禁城。心裡自是早有主意。當時奉了聖旨,同著十四阿哥一同來乾清宮見皇帝。時皇帝剛下完早朝,正與鄂岱一起議事。十四阿哥領了鄔佑一同在廊下候旨。鄔佑雖一身布衣,卻氣定神閒。須臾,皇帝宣入。

    叩見畢,十四阿哥立於一側。鄂岱坐在皇帝身側的一個小墩上。鄂岱待鄔佑參見畢,方對皇帝笑道:「臣恭喜萬歲爺又得一股肱之臣!」皇帝微笑道:「鄔佑,朕的阿哥和大臣同時保薦你,你面子不小哇。」鄔佑站在地上,並不彎腰屈膝,只是略略側頭避開皇帝目光,皇帝既說話,不能不答,於是答道:「那是因為當今皇帝聖明,非草民的功勞,也非舉薦之故、皇上乃天子,天之聽必達於野。故草民雖在千里之外猶在陛下掌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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