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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55 作者: 止善
    「福晉接著說的,可有些大膽了。」高無庸看了四爺一眼,四爺道:「這裡沒旁的人,但說無妨。我聽你前面說的,倒聽出意思來了。她敢拿皇上來和唐高宗比,膽子已經不小了。」高無庸笑著道:「佟福晉偶爾高興了,跟奴才們忘了忌諱的時候多著呢。」四爺催促道:「別打岔,接著說。」

    「是。」高無庸努力回想著當時的話題,「福晉說,相同的還有,唐高宗和皇上在奪權的過程中,倚賴的都是一個女人。只不過,皇上後面是太皇太后,名正言順;而唐高宗卻依靠武皇后,而且還是暗中培植,比較見不得人。可這正是武皇后把持朝政的開端。這還要從武則天的立後鬥爭說起。」

    「永徽年間,這個時候的武則天還只是個昭儀,放眼朝堂上,基本都是長孫的人,雖然長孫是個忠臣,可是他畢竟犯了皇帝的大忌,奪了皇帝獨裁的大權。因此高宗一定要把權力搶回來才心安。高宗在朝廷上找不到自己可以信賴又足夠跟長孫抗衡的人,無意中武昭儀作的一件事卻給了他靈感。」

    「那就是武昭儀籠絡了一個叫李義府的人,這個人雖然官不高,可是由於得罪了長孫無忌,不得已賭了一把,公開跳出來支持高宗廢后改立。於是高宗得了靈感:朝廷上現在沒有我的人不要緊,我可以慢慢從下級官員中培植。但是他是皇帝呀,迂尊降貴去籠絡下級官員未免太有失體統,而且動靜也太大了。所以他便乾脆放手,放權給武昭儀,武昭儀也很懂事的替他找了一大批倒長孫派:許敬宗、王德儉、崔義玄、袁公瑜等人。總之武昭儀提議一個,高宗便提拔一個。久而久之,在武昭儀身邊,自然就有了一大群死黨。」

    四爺聽及此,點了點頭,卻沒說話,彷佛在沉思。

    高無庸見四爺沒話,才接著說:「所以,福晉說,武昭儀權力的擴展其實也就是高宗政治行動的一個必然產物,是事之必然,對於當時的高宗來說,這也許是唯一的路。」

    「一個後宮女人,的確不會被長孫無忌等人放在眼裡。李治這樣做,也算是一步高明之棋。可是,他借了武昭儀的手,最後卻忘了把這手收回來。」四爺站了起來,抖了抖沾在衣上的落葉,「他實在是低估了武昭儀的能耐和野心,也許,他根本沒想過最後這個女人才是致命的。」

    高無庸聽了這話,心裡卻犯嘀咕了:「今兒的話是不是多了點,早知道不要提這樣敏感的話題了。」嘴上卻笑著打千兒:「不過是茶餘飯後的閒話,四爺就當消遣消遣吧,福晉當時可也不是說著玩的?還一面說一面演呢,咱們奴才也是跟著樂呵樂呵!」

    四爺沒再說什麼,抬腳便往外面走,高無庸知道,又該到時間去部里了,一天的忙碌又將開始。

    且說鄂岱在西北,報捷的奏章遞上朝廷,很快便收到朝廷邸報,命他即刻班師回朝。十四阿哥因是奉密旨行事,便提前動身回京。臨行前往城中一宋姓大戶家中尋著抱琴----此乃文若暗中安排,早許以重金讓抱琴在此處安身,謊稱來投親戚。

    「這些日子忙著俗事,不曾得空。宋姑娘近來安好?」十四的笑容仍然溫暖得像是冬日裡的陽光。

    「勞龍爺惦記,一路往西寧,多虧了您照應,抱琴還沒向龍爺道聲謝呢。」抱琴與十四在廂房裡坐定了,丫鬟奉上茶,便親自替十四斟了。一面暗自度量,心裡卻在猶豫是否把那疑惑開口相詢。

    「姑娘今日彷佛有什麼話要說?」十四卻看出抱琴欲言又止。

    「哦,沒什麼……」抱琴終究不敢問,「龍爺百忙中抽空而來,怕是有什麼事吧?」

    十四見她不肯說,心裡略知一二,也不道破,笑道:「我是個俗人,總是有這樣那樣瑣事纏身,近日接家父書信,說京中有事,過幾日便要動身回去。我想宋姑娘原本也是送你家小姐遠來,總不能在此長住。若要回京,正好一同回去。路上也省些麻煩。」

    抱琴心裡暗贊文若料事如神,心裡已有主意,嘴上卻推託道:「這樣怎麼好?來的時候已經麻煩龍爺了,去的時候怎麼好再……再說了,您帶著我,路上也許多不方便。」

    十四笑道:「來的時候一同走了許久,也沒見怎麼不方便呢。再說,一事不煩二主,頭遭兒的人情沒還清,二遭的先記下,以後看你拿什麼來還我。」

    抱琴聽了這話,一時被羞住了,說不出話來,手裡攥著的絹子在手指間繞了一圈又一圈,十四卻從不知從哪裡拿出枝翠玉的簪子來,走到抱琴身側,順手簪在發上,口裡道:「你愛穿這樣月牙色的衣服,配上這翠正好。可要瞧瞧?」

    抱琴本就害羞,哪裡還經得他這樣?她只管低著頭,那後頸間一段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十四說話時,那熱熱的氣息掃過她皮膚,一陣酥麻。「你……」抱琴刷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正欲拔下髮簪,冷不防外面丫頭撞進來,回道:「小姐,外面老爺擺了酒飯,請客人過去用飯呢。」抱琴此時卻不好再說什麼,只覺得頭上如同插了個馬蜂窩,蟄得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宋老爺盛情,原不應辭。恕龍某有要事在身,不能再留,麻煩替我回你家老爺,便說討擾了。這就告辭罷。」丫頭應了,十四便起身,款步出去,臨別時,回頭對抱琴微微一笑:「宋姑娘,三日後來接你。路上一應東西,你不用費心。」抱琴微微一福,也沒抬頭,臉上只火辣辣的。

    臨行前,尋著文若,二人計議行止。抱琴道:「格格今後到底怎樣打算?一會說那龍爺不明底細,一會又要我跟了他回京,我如今也不知道格格是怎麼個想法了。」

    文若道:「你雖然不知他的底細,我也不能說。今後你也會知道的,想他也不會瞞著你一輩子。如今你且和他去,我自有道理。」頓了頓,接著道:「琴兒,感情一事,無論誰也幫不了你,幸福要靠自己爭取,你自小就有主見,我相信你自有判斷,不過萬事要謹慎才好。」

    抱琴點點頭,出了會子神,才道:「我理會得。我回了京城,那你呢?你什麼時候回京城?我又怎麼找你?」

    文若道:「原本只想替阿瑪解這燃眉之急,不料憑空殺出個十四……哦,殺出個朝廷欽差。以後我這鄔佑的身份只怕也不得安寧了。我要先避一避。」 「既如此,不如躲得遠遠的,還回京城做什麼?」抱琴急道

    「率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要找的人,能躲哪裡去?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最危險的地方,其實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躲哪裡,不如躲京城。可我也要虛晃幾下,才好往京城去。不然就成萬眾矚目了。」

    兩人又說了會話,就要分別。抱琴依依不捨,保重、珍惜的話說了許多,才各自灑淚而去。

    待得鄂岱準備停當,預備班師,已是半月後了。這日,鄔佑收拾好自己東西,去向鄂岱辭行。鄂岱心中卻另有計較,因想這個鄔佑是個蓋世的奇才,如今自己回去京師,無疑是去虎狼窩,更何況女兒已故,四阿哥這門姻親也不再牢固,以後更是需要鄔佑這樣的人輔佐。不料鄔佑卻來辭行,這一驚,吃的不小。正是打疊起千百樣言語準備苦留,鄔佑卻先開口了:「鄔某區區書生,蒙將軍知遇之恩,原該粉身碎骨相報。而如今,鄔某請辭,也正是為將軍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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