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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55 作者: 止善
可是詩兒的笑,卻漸漸地消失了,眼裡的柔情慢慢轉成淡淡無奈,深深幽怨,痛苦的自悔,及至後來,奮力地咬住嘴唇,可是那淚,仍是滑了下來,清晰無比地滴落在花葉上。夜風驟起,花枝搖曳,風聲中仿佛聽得見海棠在嗚咽。
她突然向著文若的臥房跪了下來,無聲地低泣著,喃喃地道:「格格,奴婢對不起你……奴婢真的做不到……」躲在暗處的文若見此情景,心裡萬般滋味,縱然你是我最信任的人,縱然我們情同姐妹,可是真愛只能一份,你叫我如何分享?
「愛一個人,是你的權利,你沒有錯,也沒有對不起我。」詩兒忽聽得背後有人說話,一時大驚,待得轉過身來,見是文若,更是慌張,「格格……」文若見她慌亂,上前扶了她起來:「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你別害怕。」詩兒聽她此言,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文若拉著她的手,一同在樹下坐了。「詩兒,你我雖名為主僕,可我待你便如同親妹妹一樣。你也知道,家裡就我一個女孩兒,沒一個兄弟姐妹。來了這府里,更是處處明槍暗箭。你和抱琴,便是我最親的人。」掏出絹子來,替詩兒拭了拭淚,「我原本打算,等你們再大些了,便替你們各自挑一個如意郎君----不是我自私,實在是不捨得你們,總想多留你們兩年,誰知道如今反誤了你。」
「格格,我……」詩兒聽著文若這從肺腑里掏出來的話,更是五內如焚。
「你是個好丫頭,忠心為我,我是知道的。可是這感情一事,實在是可誤人終生。詩兒,不是我自私,也不是怕你奪了寵,我是實在為你們打算:俗話說『候門一入深似海』,這裡是怎樣個情況,你跟著我這些日子,也是知道的了。我是生在這樣的家庭,身不由己。可你不一樣,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給你找個中意的人,保證他一生一世只有你一個。你何苦把自己陷在這裡?詩兒啊,趁著如今大錯尚未鑄成,收了這份心吧。你能作到嗎?」文若一面擦著她臉上的淚,一邊儘量柔和地問著她。
「格格,我……」詩兒卻撲地跪下了,語不成聲,「格格,我實在對不起你,我……我……我已經是四爺的人了!」
「什麼!」文若心中大慟,為詩兒的背叛,更多的是為胤禛這樣不負責任的作法,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什麼時候的事?」文若顫抖著聲音問道。
「便是今天----我去取碟子的時候。」詩兒低著頭,不敢再看文若,「當時我也帶著這張帕子,四爺瞧見了,想起了當時說的那句話,便……便……」詩兒的聲音逐漸低下去,細不可聞。
「夠了!」文若幾乎是低吼著出聲。她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是心中腦中亂成一片,反反覆覆只想著那一句:「胤禛,你怎麼能這樣作?你憑什麼!……」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房的,也不知道是怎麼躺到床上去的,恍惚只記得詩兒跪在院中,迎著風顫抖著……
次日,文若便發起燒來,心裡身上都如同在火中燒一般。胤禛終究是來了,站在床邊,問抱琴:「太醫來看過了嗎?」朦朧中的文若聽到這一句,猛地便醒了,一把抓住胤禛,惡狠狠地問道:「胤禛,你真對的起我!哈----哈----」文若一面喘著粗氣,一面卻不知道是哭是笑。
「你做什麼!」胤禛皺著眉頭,卻始終沒有正視文若的眼睛。正巧詩兒端著藥進來了,見著胤禛,不免抖了一下。「還不快給福晉餵藥?」胤禛的語氣卻沒有絲毫不妥,便如同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是!」詩兒低著頭走到文若床前,扶了文若,「滾開----」文若一把推開了詩兒,哐地一聲,藥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詩兒撲地跪下,哭道:「格格----」胤禛卻拉了她起來,狠狠地瞪了文若一眼:「你不過就是看不得我寵幸別人!好!好!我今兒偏抬舉她,----她是你身邊的人,你該高興才是!秦順兒!」「奴才在!」秦順兒在門外應道。「去告訴大總管,即日起,詩兒賜格格封號。」「是!」秦順兒連頭也不敢抬一下,一溜煙跑了。
詩兒臉色雪白,「四爺----您不能這樣啊!您這樣置詩兒於何地?」「夠了!收拾東西,準備搬出去吧!」說罷,盯了一眼文若,冷哼一聲,抬腳便自去了。文若倚在塌上,喘著粗氣,臉色發青。詩兒跪在文若床前,膝蓋被碎瓷片割出了道道血漬:「格格!詩兒對不起你!你可別這樣啊,好歹先吃藥吧!」一邊磕頭:「格格,你得愛惜自己身子啊----」外面抱琴和小凳子也都進來了,默默收拾地上東西。抱琴嘆了口氣,「詩兒!你實在----唉!」
「你不用跪著,也不用道歉,我早說過了,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如今有了封號,我這裡留不住你了,收拾收拾,去吧!」文若總算是醒過神來了,「他不過是恨我拆穿了那拉氏偽善的面目,恨我傷了他的顏面,於你何干?你也是無辜的,去吧……去吧……」後面這句話卻像是自言自語,沒有誰聽得清楚……
秦順兒不一會便帶了大總管的人回來,詩兒此時卻彷佛平靜下來,衝著文若磕了三個頭,擦了淚,靜靜地回房間收拾自己東西。
次日,年氏便帶了一堆東西前來賀喜:「妹妹真是好福氣呀!別說四爺寵妹妹,便是跟前的人,也是妹妹會調教,這府里通房丫頭多著了,可沒誰有這樣好福氣,一來便賜了封。」一面呵呵笑著,眼裡卻滿是幸災樂禍的表情。文若燒剛退下,卻仍乏力,也懶得與她計較。抱琴卻看不下去了,趁著上茶,便道:「若說會調理,頭一個也得年福晉您哪!誰不知道如今凌姑娘可是四爺跟前的紅人呀!」年氏笑道:「喲!凌丫頭比起咱們詩兒姑娘來,那可差的遠了!----說起來,人家也好歹是選秀女進來的,正經八百的旗人,如今可連邊也摸不著呢!誰承望著都像這屋裡的人呀,去一趟書房,便悄悄地過了明路了!我說呀,我可真正是佩服你們主子呢!」
抱琴還欲說話,文若擺了擺手道:「我身上不好,你不替我招呼著年福晉,還說這些廢話幹什麼?」年氏便起了身道:「不敢勞煩妹妹,我這便回去了。」臨到門前,又回了頭來道:「抱琴這丫頭也是水靈的一個人呢!將來可不知道誰得了去?」一面笑著卻大搖大擺出去了,把抱琴慪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罷了!何必與她一般見識?也不只是她,這會子看笑話的人還少了?扶我下來坐坐吧。」抱琴忙答應了扶文若下來。
「佟福晉,不好了----」秦順兒氣喘吁吁地衝進門來。抱琴斥道:「做什麼這樣慌慌張張的!」「不好了,詩兒姑娘----哦!不,詩兒格格她----她----」文若心裡一緊,急道:「她怎麼了?」一面說,一面卻是站了起來,「她想不開,吞了生金子,怕是不行了!」「啊!快帶我去!」文若聽聞,心中直如被刀子捅進一般:「傻丫頭!你這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