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2023-10-01 12:44:55 作者: 止善
「年羹堯……陳土……你現在是誰?」雖然文若心裡隱隱認為陳土應該回去他原本的時代了,可是心裡卻總是不確定,偏偏年羹堯又一直不曾再見,謎底卻難揭開。
眼見四月將過,庭院中的海棠已是緋紅一片,尤其是那棵西府海棠,更是嬌艷,便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子一般,日日在院中眺望。巧的是,那海棠正對的便是四爺的書房。月色之下,那疏斜的花枝遠遠看去,真如同一卓約處子深宵含情於風露之中,在偷偷地期盼著什麼……
文若閒步院中,站到那株海棠之下,仰頭透過花枝望著月亮。自從珍珠之事後,用藥既准,又加倍調理,如今卻是大好了。算算日子,從那天至今也有十天了,這十天中,胤禛卻再沒來過。文若仍是每天打發人去那拉氏那裡請安,回來卻道大福晉也病了,四爺吩咐了不讓人前去打擾。
「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眼望著遠處那跳動的燈火,她在心裡問著自己。剪不斷,理還亂。不得不愛,又不能不恨。怨他?怪他?恨他?抑或最終仍是愛他?早知道這不可能是平常的感情,早知道為此她更需加倍的小心和勇敢。平常人的相愛,計較的不過是付出與得到,可這皇家骨肉,你又如何去跟他計較得失?他的眼裡,別人對他的付出不過是理所應當,他的回報,也不過是成批的榮華富貴。難道,這真的是三百年的代溝,無法逾越?
「福晉----」胤禛這麼長時間不曾來過綠棠院,這還是頭一次,下人也暗地裡著急,卻不曾見文若有什麼表示,更是摸不透她在想什麼。小凳子終究是忍不住了:「福晉要是掛念四爺,不如主動去書房看看?如今也大半夜了,奴才們給您準備些點心,您看----」文若回過神來:「不必了。吩咐詩兒他們,這就準備睡吧。」小凳子無奈,只得道:「蔗。」
說話間卻見抱琴拿了件外套出來:「如今雖說天氣熱了,夜裡卻還有些涼意,格格身體才好,還是當心著些。」說著便替文若披上了,「格格,不是奴婢多嘴----格格何必跟四爺鬥氣呢?他是個男人,不好服低作軟的,格格讓一步,主動去給他示個好兒,不就什麼都結了嗎?」文若看向那株海棠,嘆道:「你們不明白。」因不見詩兒,隨口便問道:「詩兒呢?她如今也知道躲懶了。」抱琴道:「方才還在這裡呢----總是去取什麼東西了吧。」見文若往屋裡走,也跟了後面,仍是說著:「四爺的心思可叫人摸不著北,要說跟格格鬥氣吧,可瞧著也不像,那晚上還好好的呢?如今卻……」文若不答,心裡卻明白的很,他不過是因為傷了他的自尊,無臉來見自己罷了。可她,卻也並不想去挽回,也許就這樣,也未嘗不好,或者哪天,能離了這四方天,還自己一身自由……
回了房間,一邊卸著首飾,一邊淡淡問道:「那個凌兒,如今可是在四爺身邊了?」小凳子聽見,忙上來答道:「可不是!她如今能在四爺跟前,還不是託了福晉?如今連個謝也不來說聲,以為自己飛上高枝了呢!」文若笑道:「這不怪她,她是個聰明人,不來是對的。」頓了頓,又道:「我跟你們說:這個凌兒,你們萬不可小瞧了她。她是個有福的,你們都記住我這話罷。將來我……」說到此,語氣竟有點惆悵:「我怕是靠不住的。」
小凳子、抱琴聽了這話,都是嚇了一跳,忙道:「格格你這是說什麼呢?若說四爺的心意,奴婢冷眼瞧著,終是在主子身上多些,主子何苦想得太多,為難自己?」小凳子也道:「主子千萬別這麼說,管別人怎樣呢,奴才眼裡只有主子一個。她便是飛上了天去,奴才也不會去巴結。」主僕這裡正說著,外面一陣細碎腳步聲傳來,原來是詩兒回來了。她進得屋來,見抱琴在伺候梳洗,忙回道:「奴婢該死,去取個碟子半天才回來,可誤了格格的事了!」文若見她呼吸急促,臉上泛著紅,眉梢眼角帶著春意,心裡便有些起疑,道:「取什麼碟子?打發個小丫頭去便是了,巴巴地跑這趟。」詩兒道:「可不是上回給四爺送點心去的碟子!我怕小丫頭不會說話,惹了爺生氣。最近爺的脾氣可大著呢,這便自己去了。」
這裡說著,抱琴已端了水進來,詩兒忙替文若挽起袖子,文若一面往盆里盥著手,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凌丫頭可在旁邊?」詩兒道:「沒見她呢----說是在四爺書房伺候,四爺的脾氣卻是不要人在跟前呢。」文若抹了臉,拿手拍著臉頰,道:「你去了她自然要避開的。」詩兒聽了這話,卻愣住了,臉色無比尷尬。文若察言觀色,便道:「凌兒是個有心人,她便有些心思,也斷不肯落人口舌。」
詩兒忙笑道:「格格想得深,奴婢愚鈍,想不到這些。」抱琴道:「聽說四爺最近哪位主子房裡都不曾去呢,這些日子都歇在書房。那丫頭,倒有些手段。格格何必再和四爺鬥氣?白便宜了別人----」「好了!」文若打斷了她的話,「你如今也學得多嘴了?」抱琴忙住了口,低頭不敢再說。
「你們都下去吧,我略坐坐,便睡了。」於是兩人都退出去。文若瞧著詩兒的背影,心裡卻難平靜:「眼見得她們也都大了,兩個丫頭又都是極好的女子。若是許人,我也定然幫她們千挑萬選的,一定不能委曲了。如今瞧詩兒的樣子,怕是有了中意的人----這原本也是好事,可是,可是,瞧這痕跡,難道是他麼?詩兒啊,詩兒,你可真是個傻丫頭!」
文若這一宿想著詩兒的事,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乾脆便披了衣服起來,推開門踱至院中。月已半沉,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文若幽幽地嘆了口氣,卻恍然聽得另一聲淺淺地嘆息傳進耳來,心裡一驚,忙向花叢中隱了。悄悄打量四周,見那海棠花旁似乎有人,看身形,應該便是詩兒,但見她踏著月色,一步步踱至前來,手上握著一方絹帕,痴痴地瞧著。月色甚好,文若見得那方絹帕上繡的是一副海棠春睡圖,仿佛還有點眼熟,細細思索,那日的話竟如在耳邊:「海棠可是解語花,你不就是你家格格的解語花?」心裡一驚:難道竟是從那時起麼?如今看來竟是情根深種了。暗恨自己竟沒有早點察覺。
胤禛啊胤禛,你可知道,你那無心的一句話,卻害得一個女子為你如此相思?詩兒的神情,卻是若痴若狂,眼裡仿佛就只有那張絹帕,這花,這樹,這園子,這世界也與她再無關聯……文若瞧得她這番模樣,心裡又是驚又是憐,更多的卻是痛心:「詩兒啊!他不是你該去愛的人啊!你怎麼這麼傻?你要讓我怎麼辦才好?」又氣胤禛:「平白無故的,何必去招惹人家?」
「四爺……」詩兒將那絹帕貼在臉上,喃喃地低喚著。她的眼裡,裝著萬般柔情,她的臉頰泛著微紅,嘴角掛著淺笑,薄薄的銀紅衣衫被夜風吹得緊貼在身上,更顯得婀娜。她這般裊裊婷婷地往那海棠樹下一站,竟把那盛開的西府海棠也比了下去。文若蹲在花中,只覺得眼前此景,恍然月中仙宮,只嫌少了只搗藥的小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