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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55 作者: 止善
    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文若這樣伏著,彷佛死過去了一般。忽然感覺有人撫上了自己肩頭,跟著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帶著少有的溫柔:「怎麼了?還在為白間的事傷心?別哭壞了身子。」說著用力掰起她的頭來,臉上卻無淚。文若看著他,不知道怎麼,鼻子突然酸了起來,所有的顧忌統統都不要管了,她只要痛快哭一場。文若撲進四爺懷裡,多年的淚水,一骨腦兒傾瀉而出……

    四爺撫著她頭髮,一邊柔聲安慰:「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真的要責罰你,只是這府里,不能少了規矩。」文若卻只是哭,四爺托起她的臉,笑著道:「哭成個花貓了!看來不愧是佟家獨生的女兒,如此嬌慣,這點兒委屈也受不得麼?」文若聽他提到阿瑪,不便再哭下去,漸漸的收了淚。四爺便道:「瞧你也沒吃飯吧。不如這會擺了來一起吃。」文若點點頭,便叫傳飯,詩兒上來替文若洗了臉,補上妝。瞧四爺坐在旁邊淡淡笑著瞧著她。文若瞧著他,道:「怎麼四爺又過來了?」「我不許你出院子,便只好自己過來,不如此怎麼能見著你呢?」文若臉一紅,道:「四爺老是取笑若兒。」

    說話間,菜已擺好。兩人同至外間坐定,文若早知胤稹是愛素的,詩兒更是伶俐,因此菜色都是拔尖兒的齋菜。文若一見,面帶笑意的掃了抱琴一眼,含著嘉許。抱琴性格內向,不若詩兒口齒伶俐。但是心思細密,且做得一手好菜。如今必是她的傑作了。果然四爺一看這些菜,都嘗了嘗,便道:「竟比我自己想出來的還合我意。」文若笑著道:「能合了四爺的意,是她們的福氣呢。」四爺又問,是誰做的。文若便叫抱琴上來回話。四爺見了,笑著道:「好丫頭!不枉你主子疼你。」抱琴紅了臉不說話,文若便道:「好便好,是個劇嘴的葫蘆呢。」四爺道:「不說話的不好麼?要都像你這樣伶牙俐齒的,還不翻了天去。」說的滿屋子人都笑了。抱琴自退去。

    一時飯畢,自有人來收拾下去。四爺在房裡踱著步,在書架前停了下來。忽地想起什麼,皺了皺眉頭,道:「今兒還有些事。因不放心你,過來看了看,如今也好過去了。」說著便往門外走,文若趕著叫人送四爺,眼瞅著他人行的遠了,方回屋裡來。一宿無話。接連兩日,四爺也未再過來,聽聞是在年氏那安歇了。文若也只作未聞,整日便在房裡看看書,練練字。每逢寫字時,必將屋內眾人趕出,寫完的字一律撕掉,不讓一人得見。這些日子來,文若一直練著佟佳原來的柳體字,如今已有小成了。

    第三日,文若剛梳洗完畢,正要往那拉氏那去請安,四爺跟前的秦順兒一路小跑著過來,道:「四爺剛下朝回來,惦記著前次那綠梗米熬的荷葉粥,和那豆腐皮兒的薺菜包子,說讓福晉給送過去呢。」文若聽了,笑著對抱琴道:「瞧,就一頓飯把爺的心可栓住了呢。這還巴巴兒的來要。」眾人都笑起來,抱琴便不好意思,忙忙的趕去廚房做了。

    裝了食盒,詩兒捧了,便隨文若往外書房來。一面又打發人去那拉氏那裡告罪說四爺那有事,不來請安了。主僕兩個行至書房外,聽得裡面似有外人聲音。文若敲了敲門,聽得四爺的聲音:「誰?」「是我。」「哦。進來吧。」文若便從詩兒手裡接過食盒,推門走了進去。卻見屋裡還立著另外一個男人,背對自己,正跟四爺低低地商量什麼。文若不料有陌生男子,退無處退,藏無處藏。正在尷尬時,卻聽四爺道:「亮工不是外人,不必避嫌。」那男子聽說,也轉了頭來,文若看見他的臉,霎時間空氣凝固了,血液凝固了,呼吸停止了!----那張臉,是陳土!文若身子一晃,差點跌倒,「福晉當心!」卻是那男子拉了她一把。那聲音、動作是如此自然。文若不得不懷疑這果是陳土麼?心裡正亂成一片,卻聽四爺道:「發什麼呆?」文若略微清醒過來,定了定神,把食盒放在桌上,一樣一樣取了出來。聽著四爺對那男子道:「亮工可曾用過早膳?一起吃吧。」「亮工?那便是年羹堯了?」文若在心裡思量著,一面不時拿眼睛去瞟,一個不察,竟然和那人目光對上,文若驚奇地發現那人眼光里同樣閃過一絲慌亂。

    飯畢,忽然闖進來一個人。卻是十三,只見他一臉焦急的樣子,在四爺耳邊說了什麼。四爺便道:「亮工,咱們一起看看去.」說著便往外走。屋子裡登時就剩下了文若一個人。文若一面心裡想著,一面打量起這間書房。看見案上擺著四爺尚未寫完的半篇文字。那字體圓潤遒勁,文若這些日子本在練字,一看這字忍不住便提筆臨起來。忽地,門開了,進來的卻是年羹堯。文若呆住,寫字的手停在空中。年羹堯道:「四爺忘了件東西,我回來拿。」說著便往文若這邊走來。看她正在寫字,笑著說:「福晉在寫些什麼呢?」文若看著他,看不穿他眼裡到底是什麼表情,心裡暗想:真是回來拿東西麼?一面笑著道:「以前去廟裡上香時,不知道哪裡聽來一首詞兒,倒是極好。」一面鋪了張紙,提筆寫道:

    「北國風光,

    千里冰封,

    萬里雪飄……」

    正是毛主席的《沁園春●雪》。昔日正是陳土最喜愛的詩詞。一面寫,一面看他表情。上厥寫完時,年羹堯忽地奪了文若的筆,提筆在下續道:

    「江山如此多嬌,

    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

    文若驚訝地看著,一時間兩人俱已明了,心裡五味雜陳。兩人定定看著,彼此誰也說不出話來。半晌,年羹堯開口道:「這裡……我不能久呆了,你也……」,抬了抬頭,盯著文若的眼睛,道:「保重!」說完推了門出去。文若呆在那裡,看著紙上的字跡,漸漸模糊……

    第四章

    文若自那日在書房見了年羹堯,心裡反而平靜下來,細細思量,自己原本對害他墜樓心存愧疚,雖說他薄情,但罪不及此,更何況在現代那個物慾橫流的社會裡,有什麼感情是乾淨的呢?便是如今這妻妾成群的王府里,又何嘗有真的愛情存在了?如今雖然他也穿越來此,總比死了好。原本糾葛在心裡的愛與恨,彷佛一瞬間離了幾個世紀那麼遠----是的,那原本就是幾個世紀後的愛戀。文若抿了口茶,心裡少有的恬淡舒適,去了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心境確實好了許多。連見著李氏、耿氏等,也是打心眼裡笑出來。

    鋪開了紙,正準備練字。這些日子來,她的字已經與原來的佟佳相差無幾了,因此也不再避人。抱琴進來回道:「老爺打發了宋嬤嬤來瞧格格呢。」文若聽說,心裡一暖,丟了筆就往外間來,嬤嬤一見文若,忙上來見了禮,眯著眼睛瞧著文若道:「格格如今越發出息了,比得上仙女兒了。」文若看見是宋嬤嬤,這嬤嬤是文若小時候的奶娘,在府里也從不拿她當奴才看的,便攜了她手道:「不論打發誰來就好了,怎麼勞了您來呢?快來屋裡坐著。」一面又吩咐丫頭們給宋媽媽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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