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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55 作者: 止善
    文若一邊與她們寒暄,一邊暗自度量。見耿氏臉上只是淡淡的,罕言寡語,行動處處依禮,不多說一句,不多行一步。心裡暗暗點頭:是個厲害主兒。觀那李氏,也是個美人坯子,尤其生來一股較弱之態,教人憐惜。不過她臉上一直帶著一股憤憤之色,雖是極力掩飾,仍可觀之眉目。文若便不把她放在心上。一面又留神年氏與那拉氏。年氏雖是姿色出眾,卻甚謙恭,對那拉氏更是尊敬言於臉上。只是偶爾不經意的會在眼裡泛起炯炯神采,稍現即逝。文若心裡一驚,暗道:「此人其志不小!以後倒是要多留意。」又知胤稹原本就極寵愛她,更是留上了心。惟獨那拉氏,一向端正平和。話少,但每次說話總能不偏不倚,且中要害。語氣里,更是淡淡的,這點,倒是與四爺頗為相似。「果然是夫妻。」文若心裡想著。

    寒暄了一陣,便聽那拉氏道:「妹妹昨兒辛苦了,我也不多留你了,回去多歇著吧。晚上便不用過來了。你那裡我吩咐了派些人過去,回去正好打點打點。」文若忙答應了起身告辭,眾人也都起身告辭。

    方回至院裡,已見密密麻麻站了一茬人。抱琴上來回道:「福晉派人送了四個嬤嬤,四個大丫頭,四個粗使丫頭並太監來,讓格格看看,要是不滿意只管說。」文若聽了,便挨個兒看了看,道:「先留下吧。去個人回福晉,就說多謝費心了。」早有人答應著去了。文若看這人數,俱是按那拉氏一般規格的,心知自己地位非同一般。喚了抱琴,詩兒過來。按名冊叫了他們一個個上來問話。

    嬤嬤並粗使丫頭也便罷了,丫頭們是要留房裡使的,不得不小心。便命她們一同進來,四個丫頭進的門來,齊齊在門口跪下:「給佟福晉請安,福晉吉祥。」文若卻只當沒聽見樣,仍是不緊不慢的喝著茶。半晌,方道:「都起來吧。」丫頭們都站起來,文若又問道:「你們原先都在哪裡當差的?」其中一個大點的回道:「奴婢們都是剛從蘇州過來的,並未曾分房。」文若「恩」一聲,看那丫頭也甚是白淨,眼神里透著精靈。

    文若順手便拿了塊玉在手裡把玩著,一不留神,玉佩「當」的一聲,掉了地上,摔成幾塊,文若故作驚訝,叫道:「哎!可惜了的。這可是塊好玉呢。便是整個北京城裡,也找不出幾塊來!」一面便留神著各人反應。見那剛回話的丫頭只是淡淡看了看,仍低著頭。她旁邊一個嬌小的丫頭身子略顫了顫。靠門邊兒的一個伏得極低,但文若仍能看到她拿眼瞟著那碎玉。最後一個高挑的卻對這一切置若罔聞,一直保持很好的姿勢未曾動上一動。

    文若便朝那高挑的道:「抬起頭來,我瞧瞧」一面又問:「叫什麼名字?原是哪裡人?」那丫頭回道:「奴婢揚州人,小名叫宛兒。」文若笑道:「揚州果是個好地方。養的人都這麼水蔥兒似的。以後你便跟著詩兒留這房裡守夜吧。改個名兒就叫入月」宛兒磕頭道:「入月謝福晉。」又問那個大點的丫頭,也是揚州人,遂賜了名芷蘭,命她跟抱琴同在外間。剩下兩個丫頭便都派了針線上面。

    末了叫了那太監進來,問了問姓鄧,名順。原府里人都叫他小順子。文若本在喝茶,聽的他說姓鄧,登時想起還珠格格里「小凳子、小桌子」來,一口茶險些沒嗆出來。笑著指著小順子,一時間喘不過氣來。小順子忙上來替她撫著背,一臉討著好兒笑道:「奴才這臉今兒福氣,一見就讓福晉開心了。福晉可當心著身子,別笑岔了。」文若好容易止住笑,聽他這樣說,便道:「你這嘴倒是乖覺。」小順子道:「咱們做奴才的,不就這張嘴麼?」文若道:「既如此,你便跟了我吧。」小順子忙跪下磕頭謝恩。文若又道:「既跟了我,少不得改個名兒。」小順子道:「福晉賜名,是奴才的福氣。」文若忍著笑瞅著他,道:「那從此後便叫小凳子吧。」又含笑看著他,小順子忙著謝恩,抱琴、詩兒也抿著嘴笑著。這裡文若又命抱琴詩兒把丫頭們都領去教導不提。

    一時分派完畢,文若也覺得倦了,便叫小凳子跟著,說要去園裡走走,透透氣。兩人便出院門往花園行去。過了一段遊廊,見角上開著一小門,便問小凳子,小凳子道:「那邊便是爺的書房。這道門開著是為爺進出方便。不然,三更半夜的還要繞個圈才能進來呢。」「怎麼爺經常看書到很晚麼?」小凳子答道:「有時候整晚整晚都不出來呢。」文若心道:「歷史上最勤勞的帝王,果名不虛傳。」正欲轉身,門前一道身影晃過,文若如遭雷擊,那身影在她心裡劃出長長一道口子:「陳土!怎麼會?怎麼會?」一時顧不得,便衝出門去。小凳子跟在後面,急的直喊:「福晉!福晉,沒爺的意思,可不許出園子啊!」

    文若早衝到外面去了,小凳子只得跟上。文若站在門外,恍惚見到一個背影從角門出去,卻沒看的真切,只喃喃地道:「是他麼?是他麼?」一瞬間心神俱失,忽地頭上一個炸雷:「誰許你到這裡來的?」文若一驚,四爺暴怒的臉映在眼裡,眼神鋒利的像是要把她心穿個窟窿。嚇的呆了,反不知道說什麼。一旁小凳子早伏在地上亂顫。四爺哼了一聲,轉頭看著小凳子,厲聲道:「福晉剛進門,不知道規矩,難道你也不知道麼?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小凳子唬的臉都白了,直磕頭道:「爺饒命啊!」文若這才醒過來,忙跪下道:「四爺,不關他的事,是我一意出來。」卻聽四爺道:「你也有份!看你初進府份上,禁足三日,不許出院子!」說完抬腳便走了,看也沒再看文若一眼。文若登時呆住,兩個家丁上來拖了小凳子下去,小凳子殺豬般的叫聲撞在文若的耳膜里,只撞的她冷汗淋漓。從她穿越時至今日,方才領教到了,什麼叫做「萬惡的舊社會。」更讓她看清了自己是身處什麼樣的環境裡,雖然今日如此榮華,也只要一句話,一個小錯,便萬劫不復,更有可能賠上的是佟家滿門。涼意,從膝蓋直傳至心底,半晌,文若才扶著牆站了起來,行回自己院子去。

    晚間,小凳子滿身是血地被抬回西院,登時嚇壞了一屋子的人。文若吩咐了請大夫前來診治,親至床塌,看著小凳子的慘狀,嘆了口氣,道:「倒是我連累了你。可還挨的住?」小凳子伏在床上磕了磕頭,道:「主子這是什麼話?是奴才不好,沒提醒你,累了你。」一時大夫來了,問了傷勢,又吩咐人替他上藥。小凳子越發感激涕零。文若見他傷雖重,畢竟無性命之憂,這才放心出來。屋裡眾人均知福晉衝撞了四爺,心裡正惱著。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整個院子裡更是靜得怕人。文若呆呆地坐在窗前,翻來覆去只是想著白天所見的那道背影。「難道是錯覺麼?」過去種種,又如電影般放了出來……「去年元夜時,花市如燈晝」心被扯的一陣陣發緊,頭好痛,文若把頭埋進了臂彎里,彷佛可以聽見心裡掉淚的聲音。一貫的堅強,讓她在最脆弱的時候,也沒有眼淚。她便這樣如木雕般地坐著。詩兒抱琴以為她是為四爺的責罰而傷心,也不敢勸,只看的暗暗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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