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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38 作者: 吹夢寒雨
尾聲
雍正二年
十里秦淮,岸邊三月垂柳,一片娥黃淺綠,枝條一根根軟軟垂在碧沉沉的水面上,一陣風過,漾起粼粼的波紋。春風和煦,春色正濃,正是賞景的好時候。人說江南多才俊,這淮水邊邊聚了不少學子,對景聯句吟詩,倒也有幾分雅趣。
一個嬌俏的紅衣女子立在橋頭,不時間四處張望著,眉山如黛,一雙妙目顧盼間神采飛揚,襯得面如滿月。一個小乞丐上前蹭到她的面前,笑嘻嘻道:「敏梔姐在這裡等雲樓哥哥呢!」少女面目含笑,伸手就是一個粟粒子,道:「讓你把自己弄乾淨點,就是不聽,髒兮兮的,到一邊去。」小乞丐挎下臉,不用裝便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敏梔姐嫌棄我!」紅衣少女收起笑臉,一臉玩味的看著小乞丐,小乞丐被她瞧得渾身不自在,一迭連聲道:「敏梔姐,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像你保證,我一定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敏梔看他討饒的樣子甚是可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點著他的腦袋道:「你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雲哥哥說要教你識字,你總得有個學生的樣子。」
兩人都生性活潑,說說笑笑甚得其樂,小乞丐眉毛一彎,賊兮兮的笑道:「姐姐與其在這裡等,不如去書院找他去。」敏梔猶豫了以下,緩緩一笑,明媚的灼人眼睛:「恩,這倒是個好主意,可不是呢!雲哥哥總也被他爹爹管得嚴嚴實實的,說不準今日就不讓他出門,那我們豈不是白等了。」
兩人說著便順著河堤走去,紅衣似火時時穿過碧綠的柳條,煞是惹眼。
這紅衣少女姓蘇閨名敏梔,年芳十六,年歲雖小卻是南京城裡天織繡坊的當家的,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倒是把一個繡坊經營的有聲有色,在南京城裡也是小有名氣。那小乞丐本就是南京街頭的一個小乞丐,從小在外討生活,學得乖猾玲瓏,一日討了飯食坐在蘇家宅子前吃飯,卻被一隻惡犬搶了吃食,一個人坐在門前哭得好不傷心,敏梔恰巧回家正碰上了,便收留了他,只是這小子天性難改,不愛乾淨,總也髒兮兮的,給他一套衣服,不幾日便成乞丐裝了,敏梔訓斥了幾次未果,只得由他去了。
這廂敏梔興沖沖的去書院找雲樓,那廂雲樓卻被人纏住不得脫身。
雲樓連連作揖,對著面前的人道:「這位公子,在下絕非有心之失,還望公子不要怪罪,放在下通行。」對面之人卻似毫不領情,揚眉挺胸,手中摺扇飛舞,周圍還有一圈人圍著,著實是不能脫身,雲樓心中焦急,敏梔還在等他,他本就時間不多,最近爹爹拿母親身體不好為由,讓他下了學便要回家,好幾日不曾見到敏梔了,這好不容易尋了一支玉簫急匆匆地要送給她,偏生這裡還讓一位來歷不明的公子哥糾纏著。
本也不是什麼大事,雲樓匆匆趕路,這位華服公子悠閒賞景,不成想一匹馬飛奔而過,雲樓正巧撞上了這位公子,恰有一群學子在此吟詩作賦,硯台打翻,墨汁全潑到這位公子的身上。本來一句道歉就好了,偏生這位死纏著不放,雲樓無法,正兩下里鬧不清呢!
臨水的酒樓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臨窗而坐,看著這一幕,面上含笑,卻是不怒自威,一股天生的氣勢讓人生畏。身側立著男子也是四十出頭的樣子,恭敬而又笑嘻嘻的樣子。
「看看雲兒,真真是胡鬧,這性子倒是有點像十三弟,你去看看。」坐著的男子吩咐道。身側的男子微微探出頭,看著人群聚集的地方道:「爺不必擔心,下面有好些便裝侍衛,不能叫格格吃了虧,格格就是貪玩。」說是這樣說,卻已是忙不迭的下樓去,這位雲格格可是他們爺的心頭肉,自小在爺身邊長大,比那親生的還要疼愛。
剛走出沒兩步,又被叫了回來,道:「先別去,看看再說。」那邊又來了一個紅衣女子,在人群中極是醒目,看不清她的面目,卻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心中不覺一動,端坐的男子不自覺地站起身,走到欄杆前,蹙眉看去。
遠山如黛,湖水如碧,雲彩如織,久遠的記憶緩緩地打開,那個女子雖然是白衣飄飄,恍若仙子,溫柔的笑,卻似這紅色燒起來一般明媚,心裡忽然急躁起來,道:「我們下去看看,雲兒太胡鬧了,這樣哪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兩人先後走下樓去。
來到肇事地點,遠遠看到一群人圍著,頗是熱鬧,那紅衣女子正是敏梔,本要去書院尋雲樓的,卻在半途中遇到了,敏梔不是大家閨秀,從小為了經營商鋪,拋頭露面與人打交道,且她不屑女扮男裝行事,只道男兒做得之事為什么女兒家做不得,一張嘴伶牙俐齒,說話從不給人留餘地。此時見到這男子纏著雲樓胡攪蠻纏,心中有氣,雲樓乃是謙謙君子,不便與人爭執,只是一味的賠禮道歉。
敏梔眼尖的很,一眼便看出這男子乃是女子所扮,一臉的嬌氣,拉下雲樓附在他耳邊道:「我的傻哥哥,你看不出來嗎?這哪裡是個公子,分明就是個嬌俏的小姐!」敏梔的京城官話說得是流利不下南京話,她也不懂為什麼剛剛開始學話的時候櫻姨便請了師傅教她,只說是她母親的吩咐,她聽對方說話一口流利的官話,便也用官話說,雖是附著雲樓的二都說得,卻說得甚是大聲,所有人都能聽到。眾人皆是一片唏噓,一副瞭然的樣子。
那女子聽她如此說,臉騰的就紅了一片,斥道:「你……」本想說你胡說八道的卻不知為何看著雲樓怎麼也說不出口。敏梔見她眼睛只管盯著雲樓瞧,一副嬌羞的模樣,早就怒火中燒,挽住雲樓的手臂,皮笑肉不笑道:「怎麼看上我家哥哥,要搶回去做女婿嗎?」那女子聽她如此說,說得越發的不堪,跺著腳指著她道:「你……你胡說八道,我讓阿瑪治你的罪。」這女子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想是從未有人如此對過她,心中急得說出這樣的話來,臉頰早就燒得似那西天的雲彩,又是怒又是羞,一雙秋波粼粼含淚委屈的看像雲樓,先前雲樓一直謙謙有禮,這會不覺求救的看著他只希望他能解救自己。
「阿瑪?滿人就了不起了,就可以在大街上隨便纏著別人!」敏梔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雲樓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不覺心中憐惜,畢竟是個小姑娘,柔聲對敏梔道:「算了吧!」敏梔本是為他出氣,哪裡料到他竟反過來求情,冷笑一聲道:「好,我的好哥哥多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麼樣!」說完甩手就走了,雲樓見她生了氣,慌張起來,知道她這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若不是這樣地性格,一個女兒家要撐起一個那樣的家早就不知吃了多少虧。慌忙作了個揖,道:「小姐,來日有機會再道歉。」說完慌忙的追著敏梔而去。
從樓下下來的兩個人一直在一邊看著也不曾說話,敏梔和雲樓走了,他們才慢慢踱了過去,隨從低低笑道:「沒想到我們的雲格格也有吃虧的一天,只是看那個樣子,我們的格格是少女情動了。」主人微微一笑:「你倒是什麼都看得出來,那麼可看清剛才那紅衣女子的樣貌。」隨從搖頭道:「我和爺都在她身後哪裡能看清她的相貌。」主人微微嘆息,眼底絲絲的擔憂:「我看剛才那個後生倒也是相貌堂堂,風度翩翩,我雖答應雲兒讓她自擇夫婿,只怕是流水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