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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44:21 作者: 淚兒
我略微平定了下心緒,將生辰講了出來。范仲凝眉閉目,捏指細算。我望向他滿面的滄桑,不知是不是錯覺,那隱在他銀白的鬍鬚下的嘴唇似乎微微牽動出一抹不被察覺的狡黠的笑,心下忽然間有些發毛。
「老夫已經算過了,五日之後定能助你回去!」他思量片刻,走上前來,在我耳邊將計劃詳細解說了一遍,我心下雖覺得有些冒險,但事以至此,也只能大膽一試了!
出了帳子,明媚的陽光耀得我睜不開眼,曬的周身暖洋洋的,而腦海里卻不斷浮現出范仲那抹詭異的笑,身上不覺有些微微泛冷。用力甩了甩頭,在心下悄悄安慰自己,一定是我多想了!
今晚夜色朦朧,好似在預兆著什麼先機。項羽窩在軍帳里籌謀攻城大計,一整天都沒出來。而我卻是惶惶終日,心下除了歡喜,竟還有些不安。
憑心而論,我很佩服項羽的勇猛和謀略,但他一次次對劉邦的忍讓卻註定了他最終只能成為一代梟雄。我替他不值,更為他不甘!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改變歷史,希望他能狠下心去剷除這個在他輝煌歷史上的一個致命污點!
在帳外徘徊了一圈兒又一圈兒,心下反覆琢磨著不著邊際的事。項羽之所以一再對劉邦忍讓,除了太念及他們之間嗜血為盟的兄弟情誼之外,最重要的是劉邦還沒有真正戳到他的軟肋,而虞姬恰恰就是這根軟肋!如果范仲夠聰明的話,就應該不著痕跡地將虞姬『送』到呂雉手裡,以呂雉的性格,一旦抓住對方的弱點,是絕對不會放手的!這樣一來,不但消除了項羽的顧及,平定了軍心,恐怕讓他一舉滅掉漢軍的決心,連天都無法撼搖!
但話說回來,眼下我就是虞姬,我當然不會笨到去自找麻煩!但卻忍不住嘆息:也許這就是英雄與梟雄的區別吧,項羽縱然一身霸氣,胸懷天下,卻註定要在『義』字關頭折了腰!
「在等我嗎?」恍然回神,項羽已站在了身後。腦中忽地一陣空白,點點頭,又搖搖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出去走走?」他輕笑,命人牽了匹馬來,帶著我一躍而上,奔馳而去。
戰馬一路疾馳,顛簸著我凌亂不安的心。不知過了多久,馬漸漸停下,緩步前行,我靠在項羽胸前,思緒在八千里以外飄個不停。
「今天怎麼這麼奇怪?」項羽溫柔的聲音從耳後飄來,我輕輕一笑,搖了搖頭。
「有什麼事兒嗎?」
「霸王,你覺得,兩軍相爭,最重要的是什麼?」
「士氣!」
「還有呢?」
「知己知彼!攻心為上!」
「還有呢?」
「還有?」一拉韁繩,項羽頓了頓,傾身向前,問道:「還有什麼?」
「我家鄉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人,帶這一眾肝膽相照的弟兄揭杆起義,一同浴血奮戰十幾年,最後他終於蹬上皇帝的寶座。可在今後的幾年裡,他依次藉故將當年一同打天下的兄弟一一殺掉,最後鞏固了他的帝業!你知道他之所以成功的關鍵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狠!」我定了定心,朱元璋的故事雖被後人引以警之,但也實屬帝王之道!
「狠?」項羽遲疑了片刻。
「對!」
「故事終歸只是故事罷了。」他輕笑,不已為然。
「若不是故事呢?」
「你在暗示我什麼嗎?」他將我拖起,在空中旋轉半周,對面而坐。
「我只想你明白,要殺敵,先殺己!心慈手軟是成不了大事的!」抬頭對上他漆黑的眸子,決然道。
項羽深深地注視著我,良久,吐了口氣,緩緩說道:「我自會有分寸的。」說罷,雙腿一夾馬肚子,一顛一顛的繼續前行。我在心下輕輕嘆了口氣,似有一縷悵然縈繞心頭,揮之不去,卻奇怪自己何時變的如此多愁善感。
忽地馬兒加快了速度,我一個沒坐穩,險些跌落。項羽飛快伸出手臂,將我撈起,掛在他胸前。淡淡的氣息撩過頭頂,忽然間有了些尷尬和無措。
「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問吧。」大掌扶著我的背,將我緊緊圈在結實的臂彎中,那溫柔的眼,好似在寵溺自己心愛的寵物一般。
我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去找我嗎?」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有多餘的疑問,他的堅定容不得我有一絲反抗。心下莫名地一喜,又不覺嘆了口氣,卻不知因何而嘆。
第十一章:計 下
次日,項羽親帥精兵三萬一舉大敗了秦軍三十萬,後聽勸,將秦國大將軍章邯納降。我知他心中不快,畢竟他叔父是被章邯所殺,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決定在一夜之間坑殺了二十萬秦兵!我一步一促地來到他面前,看著眼前的一幕,猶如地獄般煉人心肺,哀嚎與咒罵聲聲劃破天際。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知是吼的還是嚎的,只覺腦中混沌一片,痛徹難當。
「是你教我的,要狠!」清冷的月光打在項羽冷峻的面容上,黑眸閃著幽冥的鬼魅,讓人不寒而慄。
周圍慢慢平靜下來,將士們如同剛打過勝仗一般舉步回營,只留下死寂一片。我癱軟在地,久久不能回神,腦海里反反覆覆想不明白,究竟是我害了他們,還是歷史本就不可能更改?無論過程怎樣,結局都是只有一個?這就是天意嗎?!
連續兩日,我都是渾噩度日,分不清黑夜白晝,只是一心巴望著快點離開這裡,然後忘了一切。秦哥見我這幾日精神不好,恐是稟了項羽,那些不知所謂的被大夫一批批的領進帳子,又被我轟了出去,就這樣反覆終日。
帳帘子被掀起,一道刺眼的陽光直射進來,喚回了我的神志。
「亞父?」回神看向帳外,范仲一臉溫和地邁了進來,藉口支走了秦哥,緩步來到面前。
「聽羽兒說你病了,好多大夫都束手無策,但今日以老夫看來,姑娘病的確實不輕,不過心病還需心藥醫!」他慢慢坐下,越來越深的笑容隨著皺紋爬滿整張臉,卻讓我絲毫感覺不到任何善意。
「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帶我走?」管不得他的笑是善意還是詭詐,現在我只希望能離開這裡,馬上離開!再也不要回來!
「姑娘別急,明日我們見分曉!」范仲依然笑著,慢步走了出去。我心下惶惶不安,不知怎的,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恐慌爬遍全身。搖了搖頭,一定是我多想了。
熬過了無眠的一夜,一大早就約了項莊帶我出去散心。本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卻在我們登上山坡的那一刻忽然陰了下來。項莊解下披風為我穿上,不時看向天空,卻始終沒有說出『走』字。
「項莊,你以後有沒有什麼打算?」我們並肩漫步在叢林裡,腳下踏過鬆軟的泥土,微風夾雜著紛飛的落花不時飄過眼前,散發出出陣陣清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