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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恪寧看他竟露出早年調侃不經的模樣,心裡歡暢起來。順著他的目光回頭,不知何時胤禛遠遠立於福海岸邊背著手盯著他們。

    胤祥看著兄嫂暗笑,自己起身走開。

    恪寧站起來整理了衣擺,忽然回過身直視著胤禛,她看不真切,她只知道那個人也是一動未動。如此遙遙相對良久,寒風凜冽,梅香徹骨,兩個人竟像是不自知。

    晚上胤禛踟躕了半天,還是來清暉閣。清輝閣並不適宜冬天居住,一來近水,而來也不太保暖,本是為了夏日乘涼避暑之用的。但恪寧卻堅持想住在在這裡。

    踏上木質樓梯,隱約有「吱吱」聲響。就像這裡已被丟棄了許久一樣,扶手上似乎撫摸的到塵埃。

    恪寧擁著被子低頭瞧那炭火苗子一下一下竄上來,燒得正旺!胤禛不讓人通報,自己進來,正看見她被火光映著如西山晚霞般的臉龐。因為真的衰老,她的美目反而顯得柔和圓潤,猶如白玉雕琢的菩薩一樣。

    「還生氣麼?」他上前幾步,蹲下身子雙手握住她的手。

    恪寧眼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並未回答他,反而悵然道:「我看老十三的病,不大好。」

    胤禛沒等到她的答案,聽她說胤祥的病,自己也煩惱起來:「他今兒說在交暉園住一陣子,讓我們先回去。」

    恪寧忽然坐直了身子,反手握住胤禛:「要是有那麼一天,我不想讓你看著我。就像現在我也不喜歡你這樣看著我,看著我變老了這麼難看,你會討厭我的。我只想……你永遠記得我年輕時的樣子。」

    「不,不會。」胤禛坐到床上來,貼住她臉頰:「我不是故意那麼做,我只是,我……」

    「你是想警告我麼?怕有一天我會挾制弘曆?」恪寧說出了思慮已久的猜想。

    胤禛無話可說,他的確那麼想過。如果先走的人是他,恪寧就會以太后之尊留在對她依賴心那麼重的弘曆身邊。而弘曆對她的感情,更讓他忐忑。

    「你不必這麼想,弘曆這孩子會有出息的,他用不著我,他還有親額娘。況且,我許是活不了那麼久……」恪寧靠住了他的肩,慢慢的說出了心裡話。

    「別!」胤禛一點她嘴巴,把她拉到懷裡:「可不許胡思亂想了,我們的歲月還很長呢!我不想了,你也不准想。」

    恪寧抬起頭,火光躍動中,她突然覺得自己萬分委屈,揪著胤禛的衣領子啜泣道:「你不讓我想,可你讓我天天都在猜,猜你想什麼,猜你的心!你不讓我想,那你讓我想點什麼呢?」

    她一下子潰不成軍,眼淚如決堤一般,揪扯著他,瘋了一樣捶打他。

    胤禛任由她像個平民家中的婦人一樣撒潑,但落到他身上的拳頭卻一點都不痛!

    「原來我是個這麼壞的男人!」他低聲在她耳邊說,接著像一隻諂媚的小狗一樣舔舐她的耳垂:「誰叫你攤上我這麼個壞人,活該欺負你一輩子!」

    恪寧狠命想推開他,但他傾全身的力量倚在她肩頭,害得她支撐不住摔倒在床榻上。

    「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他抵住了她的下巴,賴在她身上悄悄的說。

    恪寧不吭聲,只是仰面流淚。他卻覆上來,吻掉那些眼淚。

    ……

    「這個老十三,最近這是和朕玩起捉迷藏了麼?」胤禛一邊斜著眼睛瞅那上疏,一邊和恪寧嘮叨說:「他半月前還來我這裡說交暉園如何如何清靜自在,他要多住幾日。這會子他又說覺得西山好,非得去那裡養兩天!」

    恪寧立在書案前,將昔年自己譜成的曲子一點點謄抄好集在一處,並未注意到他說什麼。

    「喔----」胤禛見她忙著不理自己,自嘲道:「他要去西山,你又想出這些新鮮事來作。剩我一個忒沒意思!」說著撂下手頭事情,來看恪寧抄譜子。他站了半晌,恪寧頭都未抬一下,他微微有些被冷落的感覺,忽然抬手抽走她手中筆說:「算了算了,寫這勞什子做什麼?陪朕說話!」

    恪寧吃了一嚇,見他面帶三分薄怒的樣子,不由「撲哧」一笑:「哎喲,萬歲爺惱了麼?是要治罪還是要申斥臣妾啊?」

    胤禛丟下筆,盯著她看,那墨滴在雪白宣紙上,緩緩侵透。

    「你做起事來,也從來不會想起我,這時候幹嘛對我興師動眾呢?」恪寧反問。

    「我小氣還不成麼?」胤禛牽她的手,「再說,你一在這裡我的心思就不在朝事上了。你妨礙朕處理朝政,這個罪名真不小……」

    恪寧見他目光似醉了一般,心裡也湧起小小悸動,忙改口道:「我說,我們是不是該去看看老十三啊!」

    「嗯,有空我們一起去西山?」

    胤禛本想趕著擠出時間好去西山探望胤祥,卻不料直隸山西河南三地大旱告急。他遵從大臣上奏,準備往宮外祈雨。他虔心祈禱,似乎真得了上天垂憐眷顧,不出半月便酣暢淋漓的下了幾場大雨。俗話說:春雨貴如油。這幾場雨真是把百姓們心頭的陰雲都澆走了!

    雨過天晴之後,天氣忽然一下子熱起來。胤禛最怕熱,恰恰又收到了胤祥準備回京的消息。他滿懷欣喜的等著再和十三弟同去園子裡避暑消夏。胤祥卻不肯,三番四次堅持讓他先去圓明園,說自己病體未愈不適宜面見君王。

    胤禛見他這樣固執,覺得好生納悶。

    「去十三弟那邊的太醫回來怎麼說?」恪寧見他微微不安,不免問起。

    「只說是舊疾復發,也沒說不好。」胤禛蹙了蹙眉,看了看恪寧。「他該不是在瞞著朕吧?」

    恪寧垂了頭,她心裡早覺得胤祥這一次十分奇怪,似乎有意躲著胤禛。可是,會不會……

    「我想還是我們親自去探望一下吧,他這病未免也拖得太久了,就算不是大病,拖下去也拖的不好了!皇上很該讓那些太醫好生診治再回稟詳情才是啊!」

    胤禛點點頭:「這個老十三,何時學的這麼婆婆媽媽,神鬼莫測的。我明日便去見他,若他無礙順便把他接到園子裡也就罷了!」

    翌日,皇帝一早就起駕往怡親王府了。恪寧照常用了午膳想在院子裡讀書,卻不想忽來了一陣疾風驟雨,讓人避無可避,這雨勢甚猛,竟將她院子裡種的幾株蘭花打的七零八落。恪寧見滿地落英,正自憐惜感懷,想春風春雨竟也如此迅疾,摧折的這春意凋零敗落。

    「皇后主子,主子!不好,出事了!」忽然的一個人猛地從垂花門闖進來,是一個素日伺候皇帝的太監名叫福順的。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撞了進來,唬的永壽宮眾人急忙圍攏過來,這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身後又有十幾名小太監衝過來,如天塌了一般嚷嚷:「主子娘娘!萬歲爺……」

    這些人亂作一團,竟說不清出了什麼事。到底是那福順還機靈,喘勻了氣趴在恪寧面前道:「萬歲爺一早上去了怡親王府,不想還沒進得府中,怡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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