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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恪寧聽到這個消息,從床榻上幾乎躍起。下了地逕自就要往養心殿來。可被外面寒風一吹,她卻清醒了。這不是早晚的事麼?若是她這麼怒氣沖沖的去了,也許火上澆油也說不定,反而更加牽累胤禩。她光著腳在地上打轉,心裡突突的,只是想到底還能做的了什麼?把個旁邊的茉兒嚇得目瞪口呆。
結果年後不久,皇帝又是一道旨意,將月然革去「福晉」身份,休回了外家,又命人嚴加看管,實同於軟禁。恪寧上次去看月然後在皇帝面前說的話,也並沒有什麼幫助。月然患病,她娘家早就敗了,現在竟然被休棄回去,不是死路一條又是什麼。
恪寧反覆想如何能找個機會,或可求皇帝多少遣些人好生照料月然。她每日裡愁悶心煩,多虧得韶華還能伴在身邊。這一日恰好靚兒獲准進宮來和她們一處聚聚,三個人誰都不敢提起話頭,只將每日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拿來說說,權當排解。
正這時外面宮人來稟,說是齊妃娘娘到。恪寧好生詫異。往日她們倆就有嫌隙,不是按例請安拜會,平素齊妃從不往永壽宮來,怎麼今天生出這份雅興來了。
恪寧不得細想,趕忙迎出來。她一向注重禮儀,不讓人覺得她位居中宮以上欺下。重秀比恪寧還年長,最近因為弘時的身體操心,比恪寧也更顯老些。她見韶華和靚兒俱在,便互相施禮,幾人落座。重秀見有這麼多人在,只好先與她們寒暄幾番。
恪寧知道她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暗瞧她面上光景,定然還是為了弘時的事情而來。便開誠布公問:「秀兒,三阿哥的身子怎麼樣了,這都要開春了,想是好些了?」
重秀聞聽此言,低了頭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嘆了一聲道:「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別的事,就是想和皇后娘娘說這個的。」
靚兒聽如此,忙起身道:「想是主子們有家事要談,我還是先告退罷。」
韶華一聽也想要走。恪寧擺手道:「咱們自小本在一處,老了老了還有什麼避忌。既然是孩子的事情,大家都該坐下來聽聽,也幫齊妃娘娘排排煩難!」
靚兒韶華一聽,也只得先坐下聽重秀說。
「弘時那個病其實一直拖延著,並不見好。幸好捱過了這一冬。只是,每日御醫只說無法可想,說心病難治。我卻不明白,這孩子小小年紀有什麼心病,分明是他們的託詞。我只想,求皇后娘娘在萬歲爺面前美言,再換一位好脈息的御醫來。不然,這麼拖著下去,我實在心虛。」重秀停下來抹了淚又說:「雖然,他一直不懂禮數衝撞了萬歲爺,但到底只是年輕莽撞。可是,我不好在萬歲爺面前維護他,還求皇后娘娘說說話!」
恪寧點頭,拉住重秀的手:「無論往日如何,弘時這孩子都是咱們從小看大。他是個靈透人,在這宮裡到底也是為難他。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這病當然要趕著醫治,你放心,我會和皇上說的。」
重秀往日是個倨傲之人,此時卻不得不為了孩子在恪寧面前服軟。聽恪寧如此推心置腹,心裡感念非常。
倒是靚兒在一旁插了一句:「年輕人身子骨強壯,齊妃娘娘不必太過憂慮。只是,若真是有什麼心病,這解鈴還需系鈴人啊。」
這句話說的韶華和恪寧不由得對視。雲衣尚在人世這件事情,她們都不曾和弘時說。
韶華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說:「我這幾日身子竟好些,都是太醫院配了些丸子藥,並不專治什麼。只是用了可補氣安神,很滋養的。一會子我著人給三阿哥送些個去,吃了總歸是好的。」
重秀也忙道謝,眾人方各自回宮。
恪寧心裡編了一肚子話,想著怎麼能勸勸皇帝。她覺得這父子之間又能有什麼隔夜仇,不過是他們兩個骨子裡都太倔了,誰都不肯服軟罷了。沒想到她這裡還沒想好怎麼勸,那邊竟然又鬧了起來。都已是掌燈時分,重秀身邊的宮人急急過來找恪寧,說皇帝和弘時又鬧僵了,請恪寧過去幫著解勸。
恪寧霎時間只覺得頭暈腦脹,這父子倆真真是相剋的魔星麼,怎麼一時不見就要吵鬧!她嘆一聲,趕忙著往南三所來,弘時正在這裡養病。恪寧老遠瞅著大大小小的太監宮女在那邊圍著,仔細瞧有養心殿的永琳,也有重秀宮裡的丫頭們。他們見恪寧來了紛紛請安,重秀站在院子裡正驚慌失措,一見恪寧便上來拽著她說:「這可怎麼辦,萬歲爺進去了,也不許我跟著,我才剛兒聽見他們爺倆在裡邊吵鬧,我也不敢進,我又怕弘時那個孩子不懂事,惹惱了萬歲……」
重秀慌得六神無主,恪寧只勸她安靜些,又讓兩邊的奴才們都退下去,只讓永琳一個在這裡。自己方站在窗外靜聽裡邊有什麼動靜。站了半日卻沒聽到二人說話。恪寧回頭瞧瞧重秀,重秀不敢出聲,只搖頭。
恪寧猜想,許是弘時先服了軟給他皇阿瑪賠了不是,也許此時爺倆已經和好了也難說。她便輕輕推門進去,永琳在邊上,並不敢攔她。
恪寧進去走了兩步,聽隔間裡胤禛正低低道:「你是鐵了心麼?」恪寧一聽這句話,不由收住了腳步,只支楞著耳朵細聽。但聽弘時氣吁吁道:
「皇阿瑪何苦逼兒臣,兒臣不過平庸碌碌的一個凡人罷了。皇阿瑪說的什麼國士無雙,什麼兄弟相扶。兒臣就是拼一輩子也沒有十三叔處事的一半精明。兒臣並無什麼雄心大志,兒臣的心在山野之中,皇阿瑪念在兒臣無能,何不讓兒臣就此別去呢?」
恪寧聽弘時這麼說,也唬了一跳,這「就此別去」又是個什麼意思?
胤禛重重的吸了一口氣,猛的一拍桌子道:「你休再花言巧語的狡辯,你說我逼你,分明是你在逼我這個做父親的!你是要歸於山野,豈不是讓天下人以為我驅逐見棄了你?你也跟著你那個八叔一樣,學著沽名釣譽,學著做些謬倫背德之事!你這是,你這是要活活氣死我麼!」
「不不不,皇阿瑪,皇阿瑪千萬不要誤會兒臣,兒臣只是,只是覺得於國於家,兒臣都是個無用之人。兒臣存了那一點點私心,求皇阿瑪,您,您饒恕兒臣不孝。只要讓兒臣在這裡多待一日,兒臣就猶如被上了枷鎖一般。兒臣每日心裡愁煩苦悶,只想到外面去做個快樂平凡的普通人。求皇阿瑪忘了兒臣吧,兒臣若是不能離了這裡,早晚,也只是一死了……」說著,只聽「碰碰」直響,恪寧在外面猜,一定是弘時在給皇帝磕頭。
但聽裡面「嘩啦」一下子,想是桌子上什麼茶壺茶碗的摔落了一地!胤禛一轉身出來了,正遇上恪寧戰戰兢兢的聽著。胤禛繃的臉上一絲褶子都沒有,面色青白怒氣沖沖道:「誰讓你進來的,朕說了,沒朕的旨意,誰也不許進來!永琳!」
那永琳聽皇帝這麼說,嚇得撩衣跪倒猛的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胤禛從沒這麼待過恪寧,恪寧面子上有點發熱,心裡又泛寒,此一時真是說什麼都不是,張不開嘴了。胤禛像是沒看到她們,逕自往外走,邊走邊說:「去,擬旨!革去弘時黃帶子,宗室除名!他已是那阿其那之子,焉有留在皇族之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