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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可我,我看不慣,不僅看不慣她,任何一個對你不夠尊敬的人,我都看不慣。」弘曆回頭反握住恪寧的手說:「皇額娘,我已經是個真正的男人了,我不願意眼瞅著你為皇阿瑪和我們委曲求全。你應該得到最大的榮耀和尊崇,你應該被萬民敬仰,為後世效法。這就是我最想為你做的事情!皇額娘,我……」

    「不!」恪寧一愣,她沒想到弘曆曾想到過這麼多。

    「不,在你想要給我這些之前,你應該先問我,我到底願不願意去接受。我期望的是,能和你們每一個人平靜快樂的過日子,有一天我會離開你們,但是我只想安靜的走,只要你和弘晝還能記得我這個額娘,就是我最大的滿足了。如果你非要為我爭奪什麼榮光的話,我心裡會很不安的。你要記住,你只有一個母親,就是懷胎十月過了生死關才把你生下的親額娘。你有多少就應該給予她多少。」

    「可是。那不一樣!」弘曆不讓恪寧說下去,「不一樣的。我當然會孝順額娘,可是皇額娘您……」

    弘曆支起身子跪在床上,盯著恪寧的眼睛:「您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說,您的每一處都是不一樣的。我不知道要給您什麼才能讓您真的快樂。我不希望看您總是強顏歡笑,我討厭那些和您爭奪榮寵的女人。我甚至,甚至討厭皇阿瑪對待您的態度。他應該愛您,只愛您一個人!」

    恪寧慌得捂住弘曆的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弘曆跪著向前兩步,躲進恪寧的懷裡。

    恪寧扶著他的後腦勺,儘量平靜的安慰他。也許孩子只是經歷了一場禍事之後情緒有些波動罷了。

    弘曆閉上眼睛,感受著恪寧溫情的撫慰。她髮根上濃郁的香氣沁人心脾,令他迷醉,在沉淪中他已不由自主為欽慕的人獻上了自己的靈魂。

    「皇額娘,不許你說離開我,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斯人獨

    夕陽追逐著流雲,在昏星升騰之前正抓緊著纏綿悱惻。內右門下,胤禩獨坐良久,看著寂靜中的宮城,偶爾有麻雀落在無人空地上,它們背著翅膀,邁著戲台上的官步,一點點踱著。胤禩有點驚異,他還從來沒見過麻雀會邁方步。遠處的隆科多盤膝而坐,沒什麼人注意到他。

    地上日影偏移,時光匆匆溜走,卻從不曾如此時一樣被人清晰的察覺到。

    胤禩摸摸自己的手背,乾燥精瘦,就像他自己一樣,老了。

    今晚他邀了故友相見,但卻不知這位故友會不會應約前來。

    入夜,識芳閣中的飛雲樓,正能見星漢渺茫,萬家燭火。遠處紫禁城黑黢黢的影子像是繁華舊夢中的陰霾,壓抑著胤禩的心頭。他能感覺到自己前路多舛,卻有種獨行人無能為力的軟弱和恐懼。

    他手心裡的西洋懷表「咔噠咔噠」的響著,他想見的人也姍姍來遲。直到聽見樓梯上「咚咚」有聲,一推門,那人一身白紵春衫裹著星光而來,令人賞心悅目。

    那人身後的隨人將樓梯口守住,又緊緊閉了門。這人才近前來,沖胤禩淡淡一笑,這笑若早春枝頭的嫩芽若隱若現。

    胤禩略彎身子,算作見禮。

    白衣人嬌小玲瓏,面帶不解。

    「這種時候,我非要見你,一定讓你十分為難。」胤禩唇邊微微動了幾下,聲音輕的像風中柳絮。

    「偶爾我會偷偷出來逛,但機會難尋。」恪寧脫掉披風,往椅背上一搭。

    胤禩注意到恪寧鬢髮里的一絲白髮,頓時有點發愣。

    恪寧自己知道,但別人大概都有意無意的瞞著她。她只好又裝作不知道,免得別人家覺得尷尬。

    「我在這兒見你,並不是心血來潮。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胤禩自己動手倒了杯茶遞給恪寧。

    恪寧捧著茶杯,倚欄望著飛雲樓聞名京城的俯瞰景致,平靜道:「你說吧。」

    「我前段時間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他有難處,我想幫他。」胤禩站在她身後,看著已和夜景融為一體的她。

    「朋友。是官是紳?」恪寧問。

    「是皇子弘時。」

    恪寧下巴一仰,將杯中茶飲盡:「你們有往來,這個我早知道。」

    胤禩不意外,笑著說:「你想的,一定和皇帝想的一樣。覺得我們私下手腳不乾淨。」

    「呵……」恪寧注視著街角上唱著裊晴絲曲子的小丫頭,像是在仔細分辨那音調,「難道你們不是麼?」

    胤禩站近一點說:「我可什麼都沒做。只不過我管不住別人不亂想!」

    「亂想?」恪寧冷笑,「你們私交甚密之後,弘曆就忽然遇刺,怎麼能怨人亂想?」

    胤禩沉默,也倚著那欄杆看街上人群穿梭往來。好一會兒才又說:「你今天痛快肯來,其實是要向我興師問罪麼?」

    恪寧搖搖頭:「我是來聽解釋的。」

    「我沒有解釋,不是我做的,更不可能是弘時。我們只間有別的事情要做。」胤禩回答。

    恪寧偏轉身子,盯住胤禩側臉問:「那你說說你要和我商量的事。」

    胤禩輕出口氣:「我想把一個姑娘抬入旗籍,還想把她說給弘時。不過要你先肯幫忙。」

    恪寧萬沒想到他說這麼件事,實在不明就裡,「什麼人,你手裡的蘇州姑娘麼?」

    胤禩對上恪寧眸子搖搖頭說:「是雲衣,那個住在你上善苑裡的姑娘!」

    「呵呵……」恪寧笑著在屋中踱步,繞了幾個圈子之後,才又接著說:「你這樣做,怎能讓我不亂想?那個雲衣一開始,分明就是老十四引到弘時身邊的。怎麼,現在你還想借她生什麼事端麼?可惜已經不靈了,雲衣不會再聽你們的!」

    「你這樣想,在你心裡我胤禩就是這麼愚蠢這麼下作麼?」胤禩上前來,居高臨下盯著這個渾身凌雲氣的女人。皇后的身份正在逐步改變她麼?給她更多自信和驕傲,還是另她一葉障目?

    「你從來不怕麼?我卻很怕!」胤禩繼續說,「我怕他,不是因為他是胤禛,而是因為他是皇帝!他可以隨時殺了我,甚至都不需要理由。他不過虛偽,非要讓世人以為是我圖謀不軌,是他不得已下的手。也許他也可以大言不慚,直接說我暴病身亡。總之,我不過是他砧板上的一條半死的魚罷了!」

    恪寧靜靜等他說完這番話,燈影里她的面容隱晦蒼白,顯露出衰敗之氣。

    「如果是你坐上了那個位置,你會怎樣對待我們?他不會殺你的!因為他也怕,殺了你,你的那些朋黨不就有了群起而攻之的口實了?」

    「你……」胤禩反口還想爭,眼前的恪寧卻忽然眼神渙散,身子一個趔趄撞在欄杆上。胤禩驚得忘記辯白,下意識伸手去抱她。

    「你怎麼……要我先去尋個郎中麼?」待恪寧坐定稍息一陣兒,胤禩才又問。

    「不……只是稍有些難過,最近太疲累了,睡的不實。」恪寧邊說邊喘,喉嚨發緊,「還嫌我們這樣不會被人家知曉麼?一旦走漏風聲,你和我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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