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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12:39:12 作者: 未央遺音
    「今日我恪寧這口悶氣,就讓明天的年大總督替我出了吧!」

    ……

    「上善苑的夏初季節是極美的。京郊其他達官顯貴們的園子雖然大多富麗堂皇,卻都比不得這裡的好!」

    「這裡是佟皇后未竣工的舊園,萬歲爺親賜的!」

    小丫頭們圍著雲衣唧唧喳喳的誇口,雲衣卻只是呆坐著,眼珠一錯不錯的盯著池水,碧波蕩漾,已有小荷剛露尖尖角。

    小女孩子們高興了一會兒,見這個長得極美的姐姐還是一聲不吭,她們也覺得沒意思起來,忽然就都不說話了。雲衣周圍世界安靜下來,但是她的心從來沒有安靜。一雙手柔柔的輕撫著她的肩頭,將她散著的烏黑長髮結成松松的一個髮辮。

    「謝謝。你們去玩吧,我還想再坐一會兒。」她低低的說,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

    但是身後的人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雲衣在那一瞬恍惚,以為是那個她既愛又恨的人回來了。她猛然回頭,看到的卻是一張溫柔平靜的面孔。

    是那個雍王府里的夫人。

    「天氣好了,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所需的,我可以讓她們給你準備。」韶華說。

    雲衣有點困惑,不知道這個與自己沒有關係的女人,為什麼可以如此親切的對待自己。她來這裡,又有什麼目的呢?

    「我沒有什麼要求,我只想出去。我要去找我的好姐妹,我們的院子失火了,她回來又找不到我,一定會非常著急。夫人,我知道您是大好人,您行行好,放我出去吧!您的大恩大德,我雲衣一定沒齒不忘!來生,我為您做牛做馬報答您!」雲衣沒有放棄一線希望,跪在韶華面前哀哀的乞求。

    韶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一行清淚,順著她消瘦的臉頰滑下來,像一條細細的蜿蜒的河流,那是漫長的歲月和痛苦匯成的。

    「你家的房子燒塌了。那個和你一起住的女人也不知所蹤了。你就算是出去了,也找不到她了。不如好好留在這裡,我們會好生照料你的。」她極力忍耐著,把雲衣扶起來。

    雲衣抬起頭,正看到她面上的淚痕,不由一怔。但她不願意放棄:「夫人,我想出去,我真的想出去。我心中還有一個心愿未了,如果我能找到我想找的人,了了這樁心事,我一定回來伺候夫人,做您的奴婢,甘願被您驅使。夫人,我真的,不能在這裡留一輩子!」

    韶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靜靜的說:「你想出去,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情仇?還是愛恨呢?」

    雲衣被她問得僵住,不知道怎麼接話。

    「你無須瞞著我。我知道,你是想去找一個男人。那我就告訴你,你可以斷了這個念想了。無論你是還戀著他,或者恨著他。你都見不到他了。他遠在千山萬水之外,已與你沒有一絲一毫的掛礙了。」

    雲衣搖搖頭,扯住韶華的手說:「不是的,他就在京城,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韶華苦澀的一笑,淚水已被燥熱的風吹乾了,不留一點痕跡。

    「他做了大將軍王,去西北平叛去了。你就算追去了西北,你也見不到他。」

    雲衣呆住,不敢置信的盯著韶華:「你怎麼知道的?」

    韶華抬手撫了撫雲衣鬢角的碎發:「我有什麼不知道的。我也曾經年輕過。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一個男人始亂終棄,為了前程,可以不顧一切。你就算去見了他,他也早把你忘的一乾二淨了。你怎麼能和我一樣傻呢?」

    雲衣驚異於她雙眼中的平靜,但那平靜中卻隱隱透露出無盡的冰涼和絕望。這個華服美飾的女子,到底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樣一番話呢,她不明白。

    「可我也不能在這裡,這裡是雍王妃的私園。我絕對不能在這裡!」她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人,一個曾被她的虛情假意傷害過的人。

    「沒關係,你可以的。等過些日子,我會慢慢幫你尋一個好人家,讓你有一個好歸宿。平平淡淡的過你的下半輩子。你說這樣不好嗎?」韶華忽然笑了,她似乎在憧憬著自己這樣的安排。

    「我不能,我有什麼資格住在這兒呢?」雲衣困惑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是繼續恨著那個人,還是重新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怎麼不能。如果我收你做養女,你就可以安安生生的住下來,不是嗎?」

    韶華的語氣變得更加溫暖,像天邊金色的餘暉一樣承載著母親般的溫柔寧和。

    牡丹台

    雍王府一大清早就沸沸揚揚的,原來是府中的兩個小阿哥要去看生了病的西席先生。一早套了馬車。恪寧又安排了好些侍衛隨從,緊跟著他們。因為弘時要陪著福晉蘇樂回娘家,一路上先將兩個弟弟送到福敏家中。

    弘曆弘晝兄弟倆這兩年來個子竄的飛快,眉目間都有了少年人的灼灼英姿,如一對耀人眼目銀娃娃一般。此次還是弘曆提議說要去探望先生的病,胤禛聽了之後甚覺滿意。恪寧便命人備了好禮,讓他倆帶去。兄弟兩個一路上有說有笑好不自在。

    這邊廂,弘時和蘇樂卻顯得有些落落寡歡。蘇樂的母親身子不好,她每每惦念,私下和弘時說了好幾次想要去,弘時本來答應,但因為重秀因蘇樂嫁過來許久都未添丁,令她有些氣惱,偏壓著不讓她去。蘇樂面子上什麼也不敢說,苦水其實都吞在肚子裡。弘時覺得是自己委屈了她,便求了恪寧,恪寧又旁敲側擊一番,胤禛發了話,他們才尋了這個機會出門。

    一路無話,將弘曆弘晝送到福敏家中之後,弘時夫妻倆又去見董鄂夫人。蘇樂額娘犯了舊疾,盼女兒盼的每日淚流不住,眼神也頗不好了。母女倆今日一見,又是哭又是笑的。蘇樂娘又拉過弘時,將他上上下下的瞧了好幾遍,才笑道:「但凡你能給王府添個孫子,額娘也就沒什麼惦記的了,就是撒手走了,也安心!」

    此話一出,蘇樂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哭的伏在她娘身上起不來。弘時看不下去,自己推說到外面走走。其實他心裡覺得十分對不住蘇樂,看著人家娘倆個這樣子哭法他不忍心。他隨便帶了幾個隨從,百無聊賴在大街上晃蕩。市面上倒是繁華,他卻只是漫無目的的溜溜達達。

    有爺孫兩個當街賣藝,那抱著琵琶唱小曲的小孫女期期艾艾唱了半日了,也沒掙得幾個銅錢。正要收了場子回家,弘時看他們實是可憐,便從懷裡討了幾塊碎銀子扔在他們面前的一個大笸籮里,那一老一少一見,趕忙著過來又是磕頭又是謝恩的。弘時擺擺手,沒意思的正要走開,卻見人群里,一個人愣怔的看著他,他定睛一瞧,不由得也傻了。

    那女子衣袂飄飄,滿目悽惶,臉上浮出一層世態炎涼的滄桑,她對面的那少年已然有了一張成熟的男人面孔。一轉眼,原來許多年都過去了。他們之間,是一條漫長恍若隔世的鴻溝。

    女子一開始就像陷在夢中一般,忽而驚醒過來,轉身便要離去。弘時一頓,有一瞬間猶疑著要不要追上去。但也只是那短短的一瞬罷了。他釘在原地,如偶人一般。他以為永遠不會再見的人,其實就在不遠處,但為何心裡,卻如隔了天涯那般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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